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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转身推开门,小酥站在边上候着,扭头去看屏风升腾起来的热气。

小酥迎上前,欠身行礼,细声道:“长公主,水已经准备好了。”

边说着,小酥边将屋门关上。

“嗯。”

江心两手贴紧小腹,耸了耸肩,然后双手互相拍着胳膊,歪歪脖子一副抖擞精神的模样。

她将两手抱在脖颈后边,交代,“一会儿去看看外边的客人送走了没有。”

小酥点点头,“是。”

江心拧眉不悦道:“今日过后,让夏洵看看能不能派几个人盯着他们。”

“是。”

小酥接着点头。

当小酥抬眼,见自家主子眉眼一闪而过的厌倦,她并不懂小姐接下来想做什么了。

她还未见过自家主子以这副态度来应对难题,莫不是这次的问题太棘手了?

她家主子自信又聪慧,这少见的一幕令小酥不禁担忧了起来。

她身子站得笔直,等待着江心的下一句话。

“今夜燃烛,不打算那么早歇息了。”

江心发话了。

她并不打算洗完澡就休息。

“是。”小酥眉头拧紧,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她深知自家主子一不早睡就要钻研些法子了。

每每遇上难题,她家主子都是这样的。

以前是读书,现在是针对人!

小酥觉得那群人不需要她这样费心劳力,“欸?”

小酥不解的问:“为何呢?长公主?”

江心边为自己解开衣领上的盘扣,边道:“他们在府里……”

话卡壳。

江心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并不是那么放心。”

小酥绕到江心身后去帮忙,还边安抚道:“长公主若是不安,奴婢去喊夏侍卫过来?”

秋月白:为什么是喊夏洵不喊我?

原本江心是两手展开伸直让小酥好褪下外衣的,不过她听完小酥的话,左手不变,右手改抬起,掌背对着小酥,示意她不用。

“只是觉得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心里觉得别扭。”

江心的手很纤细,抬起时都感觉不到掌风的带动。

她就算快速放下,小酥站得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也感觉不到风动。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诃子裙就装饰比较繁琐,衣服并不难脱下。

小酥站在江心背后折腾着那条小巧的璎珞和发鬓上的装饰品。

小酥:早知道就不往小姐身上添那么多华丽的首饰了,现在要搞下来竟然这么的费劲儿。

在宫中还有宫女为江心取首饰,但是在宫外,只有小酥一人伺候这江心。

小酥常年跟在江心身边,知道她不喜这些东西,可却不得不戴上去,只是为了艳压一下群芳。

就那么点儿功夫,要遭早起梳妆的罪,她真心疼她家长公主。

小酥笑眯眯地摘下江心颈部的璎珞,甜甜道:“长公主吉人福天,老天爷都在帮衬着您呢。”

江心左手摘下墨绿玉镯,右手拆开一串金手链,两手将东西放在小酥面前。

她语气平淡地开口教育,“盲目的自信是不好的。”

小酥不懂自家主子为什么要说这个,但是她提出来了,自己先认错记下。

小酥歪了歪脸庞,小鸡啄米似点头,“是,奴婢知道错了。”

江心两手环胸点了点下巴,自顾自思考道:“接下来,不惹事就是对小白最大的帮助。”

“啊?小……”小白?

小酥发懵了,她拧眉表情复杂。

玄度太子什么时候改名了呢?

还叫小……

小酥不敢多想,说多错多。

她继续低头解着江心的衣裙,然后手速极快又轻地拆下她头上的饰品。

不过十秒,江心身上就剩下薄薄的里衣。

“请长公主往里走,这儿小酥看着。”

“好。”

屏风后不久便传出空灵的歌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

“……因持荐君子……芙蓉~裳……”

木盆中温水漫过美人肩,花瓣点点触碰着。

江心空灵般的嗓音与上升的飘雾一起散开。

她轻哼着《采莲曲》,心情随着歌声越来越愉悦。

好久了。

她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在宫中她可是连沐浴都绷着弦不敢这么松懈地。

一刻钟后,水稍凉。

江心伸长手,反手扯下木杆上的沐巾裹好头发,站起身,伸手再拿条宽大的干巾擦拭身体。

不过二十秒,江心穿好里衣,踩着布履轻步走去梳妆台前坐下。

小酥见自家主子出来了,并没有直接冲去为江心擦头发,而是到屏风后边将换下来的衣物放进木盆里,然后用旁边多余的冷水倒下去浸泡。

这会儿功夫,江心也就拆下沐巾,梳好头,静候着头发干。

小酥洗干净手,在靠近屏风左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比较厚的干毛巾,两手捧着快步走向江心。

她将她的湿发用干毛巾轻轻握着吸去多余的湿水。

等江心开口让小酥去将纸笔取来时,她的头发已经不再往下滴水了。

“今日的宾宴到这里就结束吧,送一人一壶陈酿,然后清场。”

小酥拿来纸笔,自己得令先退出去办事。

江心手肘撑在桌上,愁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总觉得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江心现在只想让这场宴会赶快结束,越快越好!

铜镜雕刻着繁花的图案,凹凸有致,纹路清晰,只是镜子被立在梳妆台的正中间,面积还很大。

桌上放毛笔尖尖落在纸张上,墨染晕开。

桌上的铜镜折射出江心娇俏的小脸,她双眼对上镜面,右手高举着毛笔,与纸张拉出距离,她抬眼看着镜面的自己无动于衷。

江心并无少女怀春,窃喜自己面容姣好。

反而陷入沉思,觉得自己是入梦沉醉了下去。

她的生活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她不懂。

这与她预计的不一样,当时脑子一热就寻秋月白寻来了,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很多脑子发热的事情。

方才泡了个澡,江心脑子才清醒过来。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给秋月白帮上什么忙啊?

兵书是看过不少,但都没有真正地去使用过。

骑射是学过,但都不具体,都没有实战过。

好像遇到危险的事情,她只能当个累赘。

功夫,没有;脚速,没有。

干啥啥不行,也没有啥特长啊……

常乐:你有一张会胡说八道的嘴就够了。

所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说能帮上忙的?江心自己都不知道。

她自己刚刚还说“盲目的自信不好”,从刚刚开始,自己不就在疯狂地打脸自己嘛?

反观上一世的她,现在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东西,思想上还是没什么长进……

江心有点儿懊悔自己对秋月白的态度了。

她被先前的成功蒙蔽住了,觉得只要是自己肯干的事情就一定能成,太盲目的自信真的不好。

想到这里,江心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月白了。

他那么忙,却还要抽出时间护着自己,自己真的是个大累赘啊,还惹出了“相亲”和这么多男人……

怪不得秋月白会那么的生气……

然后她还怪人秋月白阴晴不定……

江心如五雷轰顶般,她连忙安慰着自己。

江心:所以说,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为时不晚?

江心:你看我还有机会不?

脑补到这里,江心觉得秋月白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好脸色。

哪有伴侣在对其疯狂作死后还能笑得出来的?

而且东凌皇帝那个老狐狸走过的桥都比江心吃过的盐还要多,她是怎么敢想这一出的?

江心觉得自己是存心给秋月白添堵,要是秋月白还在气头上的话,这也是必然的。

江心握笔石化。

江心回神,握笔一颤。

笔锋的墨水落在纸上又晕开一点。

江心看着纸上的两滴墨迹,眉头凝成麻花,手却将毛笔攥得死死的。

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原本思绪清晰的,现在又像是被搅乱了。

翻脸快的女人就如她,想一出是一出。

江心似是下了决定,左手按在纸张左上角,右手落笔写下一个停字。

这个字宣告着她造谣自己坏名声的荒唐计划终止。

她真的没必要去一个个“拜访”“相亲男”。

但是写完那个字没多久,江心就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愤怒的丢在地上。

她的面子,她是整个西玄的脸面啊!

她才想起来自己必须说到做到,得去一个个“应酬”掉,不然的话她不讲诚信,丢的可是西玄的脸!

这件事情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江心头很疼地站起身去投奔自己的被窝,希望里边能够成为她的避风港。

沾床,就睡着了。

江心累急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大脑。

在小酥回来后发现自家主子已经睡下,可是头发还没干,她耐心地站在床边弯下身帮江心擦拭着湿哒哒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