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赤禺。”
月流云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慕容锦眼底晦暗,说道:
“在你们大郢,女人的地位即使不如男人,也能得到基本的人权。”
“而在赤禺,女人的地位就跟牛羊没什么区别,甚至比牛羊……更加低贱。”
“本殿的母亲是赤鸻王的第五十七房小妾,身为公主,本殿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是被当成玩物,辗转于各个部落。”
“大人应该能想象到,本殿花费了多大的努力,经历了多少苦难,也勉强能达到那些男人、一出手就毫不费力能达到的高度……”
“本殿身为赤鸻王的女儿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如牲畜一样的女人了。”
慕容锦轻而易举地按捺住厌恶的神色:
“本殿看着那些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男人,掌握着最高的权利,却干着跟白痴无疑的事,心中不免觉得厌恶。”
“本殿比那些男人强一万倍,凭什么不能走到最高处?”
她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了勃勃野心,眼瞳似火一样闪烁:
“而一旦拥有了权力,知道它是什么滋味,就会拼尽全力往上走。”
“只有权力……才会给本殿想要的一切。”
赤禺的制度月流云也有所了解,和慕容锦说得差不多。
若不是因为她是敌人,月流云真想给她叫个好。
……在这种处境下,能破局而出站在权力的顶端,还能牢牢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犹如在干涸的断垣残壁中生根抽芽,绝处逢生。
何其艰难,又何其出色。
和她商讨,须得更谨慎些。
日落西沉,营帐中越来越暗。月流云起身点燃灯盏,朦胧的灯色伴随着外头若隐若现的光线,照亮两人的面容。
“殿下既然来了,又肯将自己的性命交于本官之手……”
“……本官能感受到殿下的诚意。”
“殿下需要本官做什么,但说无妨。”
说完,月流云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看向慕容锦。
慕容锦则是坐得离她又近了些,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述说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一样,道:
“这场仗必须尽快结束,本殿得回到赤禺,一个一个拔除残留的蛀虫。”
“如今,本殿带兵在梧州地带与长庚将军交战,呼乞将军率军在宣州地带与七杀将军交战……”
“而呼乞将军无论是手下的兵力还是作战能力,都远远胜于本殿。”
“若大人愿意相信本殿,本殿愿率军撤离梧州境外,与七杀将军里应外合,剿灭呼乞将军的势力。”
“之后……本殿会率领残余将士回到赤禺,并保证不会来犯。”
月流云平静地且微笑着开口:
“……殿下给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本官也可以相信,殿下是真的想要除掉呼乞将军。”
“可殿下又如何能保证,杀死呼乞将军之后,您真的会撤兵呢。”
慕容锦诚恳道:
“大人……本殿身上的毒未解,本殿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月流云若有所思道: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她侧首,正好对上慕容锦的眼神,慕容锦不知何时离她很近,月流云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眼睫底下的阴影。
此时,一阵晚风吹过,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一角。
楚时清和副将之间的原本剑拔弩张,但当无意识地朝帐内瞥过一眼后,纷纷僵在了原地。
这两人可能对借位没什么概念,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月流云和慕容锦就跟贴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何止是暧昧,简直是……
……伤风败俗。
有违天理伦常!
楚时清和副将顿时石化。
天哪,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两人竟然是那种关系!
这仗还打什么打,有什么好打的!
帐内的月流云和慕容锦并不知道,外面两人在脑补些什么。
月流云沉静道:
“殿下也知道本官的疑心重,所以,在事成之前,本官是不会将解药给殿下的。”
“此药两个月之内发作,届时,本官会派人将解药送去。”
“好啊……”慕容锦忽而眼睛一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听说凤宁在梧州,就让他来给本殿送解药吧!”
“好久不见,本殿倒是蛮想念他的。”
“他人呢,是不在吗?”
月流云:“……”
月流云:“风侍卫听说殿下要来,太过兴奋,不幸……病倒了。”
然而实际上,风宁像听见鬼要来一样,吓得躲在梧州城内不敢出来了。
慕容锦点头:
“这样啊……”
“那便劳烦大人照顾好风宁了。”
月流云:“……行。”
接下来,两人又随便寒暄了几句,整得跟她们很熟似的。
而后,这场谈判便终于告一段落。
外头残阳如血,慕容锦骑上马,在副将和将士们的簇拥之下小心又谨慎地离去。
楚时清警惕地注视着敌人离开,才缓缓收起剑来。
他努力甩掉方才乱七八糟的画面,颤巍巍地掀开帐帘。
见月流云不知何时……拿起那柄伤痕累累的刀,白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
月流云抬眸看他,说道:
“……不是她。”
楚时清没反应过来:“什么?”
月流云道:
“没什么。”
月流云原本以为……梧州的那些暗探,是慕容锦的人。
可如今看来,是呼乞将军的可能性更大。
楚时清也不笨,下一秒便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确认道:
“大人能确认……真的不是她吗?”
荧荧灯光中,夏夜凉风卷了卷她的衣裙。少女容颜清丽,眼神却不似面容般单纯无害。
月流云眸光幽深,淡然道:
“……如果方才本官确定是她,就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里。”
毒药、火铳、弓箭……
这个营帐内到处潜藏着杀机。
而月流云则会用这把刀,不顾一切、毫不留情地亲手将她杀死。
楚时清后背一冷,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你俩都贴在一起了,搞了半天,竟然还是在虚与委蛇。
妈耶,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