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那番深沉的话语,使涟月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波澜。
他从未听过洛英的这番话,也从未洞悉过他真正的意图。
洛英口中所描述的那些艰辛历程,其所历经的种种痛苦折磨和沉重压抑,被他以这般云淡风轻、举重若轻的方式一带而过。
他却深刻地感受到,洛英所承受的苦难远非自己在王宫之中所遭遇的各类挫折所能比拟。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洛英,让他能够在险恶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那份清澈透明的心境和豁达的眼界?
而他,满心充斥着的唯有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对周围人满怀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一心只想着如何精心策划一场完美的复仇行动,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血债血偿。
至于未来的日子里,自己究竟应该过上一种怎样的生活,他从未曾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过哪怕片刻。
但洛英却与他截然不同,他心怀远大的理想抱负,胸中有一幅美好愿景。
即便早已洞悉一切,明了前路布满荆棘,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甘愿为之倾尽所有。
涟月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他那紧绷的面容微微一动,化作了一声无奈的苦笑,瞬间打破了原本沉静的氛围。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洛英身上,然后用轻柔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的声音说道
“等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若最后是查理德在内战中胜出……你认为,他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领导者吗?”
洛英听到这个问题,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缓缓地摇了摇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我不这么认为。可如今的局势已然如此,无法改变。相比起让尤莱亚掌控大局,我宁可选择看到查理德坐上那个权力的宝座。”
说到这里,洛英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我渐渐发现,查理德恐怕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与尤莱亚抗衡。也许未来等待我们的,将会是更多层出不穷的麻烦。所以,他才会急切地想要向全世界宣布我隶属于澳特兰政府,并将我塑造成反抗当前阶级斗争的正面形象吧。”
涟月伸出手揉了揉洛英的头发,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或许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没有遇到更符合你心中的权利者。也许,在不久之后,他就会出现。”
洛英笑了笑,抱住了涟月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静静的感受着涟月身上的体温。
“虽说哥哥是安慰我,但我也觉得,一定能够看到这一切。”
涟月轻轻地拍打着洛英的后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调侃
“按理说我是澳特兰王族的王子,同样具备继承君主之位的资格。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将王宫的位置选定在咱们家里。等到那时,我一定会把你小心翼翼地供养在里头,让你能够过上那种毫无忧虑、逍遥自在的美满生活。”
一边说着,涟月缓缓伸出双手,轻柔地捧起洛英的脸蛋,微微眯起眼睛,轻笑出声,然后轻轻地揉搓起来。
“到时候,我专门给你安排一批侍从,让他们全天候陪伴着你去垂钓。倘若你一条鱼儿都钓不上来的话,那就从他们当中挑出一个人直接扔到湖水里充当鱼饵好了。”
听到涟月这番充满玩笑意味的话语,洛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才不是,我会钓鱼。今天那条足足 8 斤重的大鱼就是我亲手钓上来的。”
涟月故意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反问道
“是吗?那你当时为何浑身湿漉漉的?别告诉我这不是因为你下河捉鱼弄湿的。”
被涟月这么一问,洛英顿时有些窘迫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我把鱼饲料都倒在一个位置,然后拿着捞网等着,有鱼过来我就捞。但是好在我捞到个最大的。”
涟月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不禁笑出了声来,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宠溺。
“好,那也算是你会钓鱼了。晚上哥哥给你做鱼吃,我们家洛英亲手钓到的鱼,那味道肯定十分鲜美。”
洛英开心的往涟月怀里扑腾着,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地凝视着涟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哥哥,今天晚上吃完饭之后,我就要去边境解决那件事情。毕竟查理德他们目前还没能完全掌握敌人的行动时间,只大致确定是在第二天清晨。”
涟月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伸出手指,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洛英的脸颊,眼中的忧虑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好,你到时候一切小心。记住,不可恋战,速战速决。还有,早些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知道啦。”
饭后,洛英走出浴室,身上只裹着一条洁白的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
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了涟月特意为他精心制作的服饰。
洛英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容。就在他伸手准备拿起衣服换上时,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
洛英将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轻轻地放置在了一边。
因为这是哥哥辛苦为他做的衣服,他不愿意让其沾上哪怕一丝人渣的血迹。
想到这里,洛英转身走向房间的另一侧打开了衣柜,取出了里面的黑色军装制服。
这是他在鹿群监狱,担任监狱长时穿的衣服。
因为在离开鹿群监狱的时候,他总觉得风波过去后又会回到那里,所以一直都有保存下来。
尽管距离离开鹿群监狱还不到半年,但在这半年期间经历了不少事情,令他感到恍若隔世。
洛英穿好制服后,看了眼衣柜里的长鞭,熟练地将其别在了自己的腰间,对着镜子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整理完毕后,他无意中看到了衣柜中和制服配套的白色手套,犹豫了几秒后也戴了起来。
毕竟要杀了那群人渣,手上避免不了沾染那群人的血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脏了。
简直就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