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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原本以为村里没人愿意去当学徒,毕竟当学徒一般没工钱,同时还要侍候着师傅一家老小,给师傅端洗脚水,委实辛苦。

可没想到村里人一听可以当学徒,个个都莫名兴奋,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

李哲很快就挑了五人,带着他们来张家老宅。

张敏看到他们心下就有些不得劲,“会不会太小了?都还没成年啊。”

估计都是没希望考上科举,刚从学堂里出来,些许认得几个字的孩子,大约也就十三、四岁,本来现在的孩子营养不良,发育得晚,个个看着好瘦小。

李哲惊异地看向张敏,“可小姐也没多大啊?”

“我跟他们不一样啊,这可是去当学徒的。”再者张敏两辈子为人,生理年龄看着不大,但心理年龄可比他们大多了。

“小姐放心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尽早学些手艺,以后也是个出路。”

在农村,有很多地方早早就给孩子们定了亲,指不定十三、四岁的孩子都娶了媳妇,身体素质好些的,说不定都当孩儿他爹了。

“可当学徒太苦,他们这么小能撑得住吗?”

张敏担忧的话音刚落,底下的孩子们都齐声道:“我们能!”

说起来当学徒也不易,首先还得给师傅掏一笔银子付学费呢,遇到苛刻的师傅,只管使唤不管教,说不定几年都纯当牛马。

再者师傅自己也有子侄,他肯定会把独门绝技传给自家人,怎么肯让外人学了去。

“有志气好啊,咱们也不能忍声吞气,遇到脾气不好,只喜欢搓磨人的师傅,咱就不干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这好像跟父母交待得不一样啊。

谁家父母不都是抹着眼泪,死劝着孩子留下来,照顾好师傅,就指望人家良心发现,教些真本事。

可张敏却觉得没必要,人品不好的师傅跟上一辈子,说不定都学不到真东西,何必死守着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李哲用眼神示意孩子们安静,道:“这些人进城后,还得找个中人作保,另外安排他们去哪家书坊?”

张敏笑道:“城里书坊多,也不知哪个好,咱们广撒网,都试试水。”

而后张敏唤来福伯,把孩子们送到城里各书坊去,看看收不收人。

这些孩子的父母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地直抹着泪花,不停地叮嘱孩子,“当学徒的机会很难得,幸好这次由小姐掏了银子送你们去,一定要好好学啊。”

孩子们抱着行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上马车,要不知道福伯是自己人,他们都想跳车逃跑。

福伯到底曾是国公府的老人,人脉还是有的,当天便找了个中人,将五个孩子分别送到五家书坊。

至于书坊收不收人从来都不是问题,哪个东家会拒绝一个自掏腰包,免费当牛马的人呢。

而张敏也在村中找到一座破败的空房子,稍微打理、布置了一番,便成了印制小报的作坊。

至于胶泥印刷术确实不是主流,很多书商大批量印书,还是喜欢请雕版师傅一板板地雕刻,只要刻完一套版,以后印的次数越多,成本越低。

但张敏印的是小报,只追求时效性,根本不需要雕版,而且胶泥活字的寿命低对于小报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只不过张敏不知道用何物可以固定活字,依稀记得需用蜂蜡之类,这样凝固后字模高低便一致,印刷出来的字迹一般清晰。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理论归理论,实际过程如何操作还得向别的书坊取取经。

张敏在张家庄盘桓了两日后,这才回城,福伯也担心那五个孩子,没事就在各书坊门口来回转悠着打听,比父母还挂心。

如此过了几天,剑月终于舍得回家了,张敏看她满面笑容的模样,估计秦夫子的伤势已经无碍,“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拄拐下地了,”说到这里,剑月有些担心,“赵大夫说受过杖刑后,身子骨会差点,以后年纪大了恐会吃点苦头。”

那么重的棍子直接打到人体上,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怕是伤到了骨头,最好是告假休养一段时间。”

“婢子也这样说呢,可夫子不肯,还给那几位约着上奏章的同僚下帖子请喝酒呢。”

说到这里剑月就生气,别人叫他上奏,他就上奏,咋这么听话呢,被打了以后,还巴巴地下帖子做东道,真够没骨气的。

张敏不太明白秦夫子此举的意思,劝道:“人家是官身,官场的事,咱不懂的就别多问。”

剑月愤愤不平,“他就跟着那帮子人混吧,说不定过几天又得挨板子,到时候我才不会侍候他。”

“嘴硬心软的丫头,真到了那个时候,还不得哭着喊着上赶着侍候。”张敏笑着打趣她。

剑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自去帮着伙计装货。

张敏一想秦夫子都上场和皇上硬碰硬,也不知道那个姓顾的怎么样了,于是去找张良才问最新情报。

张良才懒洋洋道:“那个老乌龟,他竟然告病在家,正好躲过了梃杖。”

果然如此,张敏就知道这家伙不肯脱了裤子挨打,毕竟混到内阁了,面子可比屁股重要,但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一下,“他告的啥病啊?”

“说是痔疮犯了。”

张敏:“……”幸好没挨打,要不那场面不太好看。

到了晚间,众人用过晚饭后,大皇子端着茶杯,又给她提供了更详细的情报。

“他那痔疮是吃药吃出来的,顾警言大权在握,喜好美色,最近又收用了一房小妾叫桃红的,不免玩得花了些。”

江南人物风流,狎妓之风盛行,许多江南官员以互赠美妾娇婢为美事,可顾老年纪渐长,有心无力,下面的官员打听到以形补形的秘方,献了上来,以致弄出极阳的症候出来。

张敏不免有些可惜,“算他运气好,这一关让他躲过去了,现在朝堂怎么样了?”

“立国本的事没人敢提了,”大皇子咂了口茶,品评道:“这茶不甚好,昨日父皇赐了些密云龙茶,明儿我带过来给你尝尝,最好得用泉水冲泡,那才甘冽。”

张敏也是阔过的,当下不理他,谁不知道贡茶好喝啊,她现在不是家道中落了嘛,“别转移话题啊,最近朝堂在议什么?”

“这不是马上到汛期了,大家正议着要不要修河呢。”

“修啊!河还能不修?”张敏都觉得这个问题压根没有讨论的必要,不修河万一河水泛滥改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皇子长叹一声,“问题就在这了,顾警言上书国库空虚,而且这河年年修,都成了贪官污吏敛财手段了,竟是不打算修。”

张敏紧张地问,“那皇上呢?”

“父皇的意思应该是不想修吧,他最近还想着攒点银子打北蛮呢,要不然等到蛮子成了气候,又是心头大患。”

可前一回损失惨重,再重新招兵买马又是一大笔银子,永安帝现在急得嘴角上火,天天想着在哪搞银子。

倒也和张敏同病相怜,竟是面对同样的难题。

张敏无奈扶额,修不修河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啊,顾警言此举估计也是为了迎合皇上的心意,反正河水决不决堤,对他个人又没什么影响。

“这事你不能劝诫一下吗?”

“本王现在病着呢,”大皇子摊手,“再者还是低调得好,万一群臣上书让本王就藩可不好办啦。”

张敏一想也对,他们还得继续躲在暗处猥琐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