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刚刚很害怕。”
柔贵妃缓声开口，语调平缓。
皇帝眼底升起一丝希冀。
他听见柔贵妃不急不缓道：“臣妾以为，长生不老药的作用，抵消了里斯之泪之毒，让剧毒没有发挥作用。”
皇帝身躯颤了颤，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里斯之泪。
这世间最为稀少，也最为致命的剧毒，无色无味，没有解药。
他想起来了。
在很久之前，他才三十多岁时。
柔妃曾请求过，让他寻找里斯之泪。
说想精进医术，研究里斯之泪是否真的无解。
“你…从那个时候，就想杀了朕？”
皇帝声音微微发颤。
柔贵妃没有否认。
“怎么可能…”
“朕对你这么好…”
“是朕！让你从下贱的歌姬，成为宫中荣宠万千的贵妃！”
“你竟如此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贱人！”皇帝撕心裂肺，目眦欲裂。
柔贵妃怜悯而冷漠的垂眸，望着皇帝。
她不急不缓道：“皇上可知道…臣妾成为歌姬之前是何种模样吗？”
皇帝愣了愣，看向柔贵妃。
她…成为歌姬之前。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忽然意识到，柔贵妃…并非生下来，就是歌姬。
“我的母家原本在一座偏远的北方小城，爹是猎户，娘织布绣工极好，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子。”
“虽并非大富大贵，但爹时常能在山中捕到一些低阶灵兽，兽核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娘织的布，也是上品，时常被人高价购买。”
“我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自幼爹娘宠爱，让我读书识字，发现我有医修的天赋后 ，买来医书给我学习，并且商量好，等我到了七岁，就送我去平京城里的修士学院读书。”
柔贵妃温柔的娓娓道来，仿佛将人一起拉入回忆中。
“但那年冬天，传出消息，新帝登基，将立刻对北部东虞国开战。”
“兵员从北方征。”
“爹被征兵，背井离乡，远离妻儿。”
“战事四起，流民，逃兵，成了强盗。”
“娘被强盗抓进屋子，我躲在柜子下方，看着娘渐渐被折磨至死去，满身青紫疤痕。”
“我跟着村里的亲友向南逃难。”
“路上，亲友没有钱，活不下去，我被卖给一家青楼。”
“因为我读书识字，看得懂乐谱，词书，成为歌姬。”
“站在高台献唱，看着园中，富贵子弟坐了满堂，奢华迷醉，园外，百姓流民饿死病死的枯骨，在街边被野狗啃食。”
柔贵妃看向皇帝，轻声道：“我那时实在想不通，先帝在时，我们明明与东虞国交好，贸易往来频繁，两国百姓和平共处，互相交流，互相帮助。”
“怎么你一登基，突然就开战了。”
“后来见到你，和你相处，我明白了。”
“你只是享受征服，凌驾在他人之上的感觉。”
“无数家庭被毁，无数惨剧发生，我们的无尽悲苦，和无奈。”
“都是因为你，出于自私，出于愚蠢，出于残暴，出于贪婪。”
“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你。”
皇帝寂然的倒在地上。
本就苍老的身躯，更加无力，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朕是天下之主，生下来就是主宰！”
“你怎么敢骗我！”皇帝朝柔贵妃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脖子。
“你和我一起死，你…一起死！”
皇帝用力握紧，对上柔贵妃平静无波的眼眸。
那双绝美的眼睛，过去数年，温柔的望着他。
皇帝咬紧牙关用力。
看到柔贵妃纤细的脖颈微微泛红时。
他忽然颓然的松开手。
他下不去手。
他…爱她。
柔贵妃怜悯的望着他。
他被他深爱之人背叛…也是她早已准备的计划。
皇帝跪在地上，看着柔贵妃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没有回头。
对不起…
他张了张口，衰老的喉咙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离苍和其他的和尚道士，炼药司的人已经吓得全部瘫倒跪倒在地。
楚云怜看向他们。
“二公主殿下，我是无辜的，我是被迫遵照皇帝的旨意！”
离苍正准备哀求。
殿内，所有人忽然瞪大眼睛，胸前出现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众人倒在地上，和萧贵妃的死状如出一辙。
楚云怜走出清华宫，看向下方远处万家灯火的皇城。
接下来，该开始她的彻底清洗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