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皱了一下眉,没否认,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恐怕难收场喽!”
“你觉得这是收场?”
我反问。
他挑了挑眉。
“这只是开始。”
“你那些还没清完的账,你那批刚签出去的壳公司,你还想转到西州去的物流合同,还有你在狮城走账的港口银行分部……我都还没动。”
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当然可以慢慢清,把你所有的暗线、外围、影子公司一根根扒干净,直到你腾龙集团名存实亡,可我知道你不想那样收。”
他低声笑了一声。
“你不愧是人称业界魔鬼的秦宇,逼人不动刀,却能让人吐血。”
“你最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我看着他,眼神极具穿透力。
“如果你不动帝鼎,我不会下手,如果你不逼我退出白色海岸,我也不会盯上你东港的命脉。”
“可你偏偏,什么都要。”
我声音低了下来。
“现在该你交还的时候了。”
“你想要什么?”
“腾龙退出港务系统,拆分所有不合规子公司,解除对东港港口通道的独占权利,你个人,交出腾海实业董事席位,十年内不得再涉港务领域。”
“你这无异于要我主动下跪。”
“如果你还想留下任何东西,那就照办。”
他不说话了,袁达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敌意。
“秦宇,你这招太狠。”
“袁达。”
我淡淡开口。
“你再多说一句话,今天你就出不了这道门。”
“堂堂这么大的总裁竟然威胁我?如此说来你努力洗白的人设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是威胁,是实话。”
我看着他,句句诛心。
“你还记得你在自由港开的账户名是什么吗?是不是hd1689?”
他的眼神一震。
“你以为转了五道账就查不到?你那笔账户已经被冻结了,是狮城那边的合作方亲自交给我的。”
我嗤笑一声。
“你们在玩金融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蠢?”
龙哥抬手示意他闭嘴,语气微凉。
“袁达,出去。”
袁达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站起离席。
龙哥点了一支烟,缓缓吐了口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腾龙从东港消失了,帝鼎接手了。”
“就这么简单?”
“你可以说我是为了名,也可以说我是在复仇。”
我低声。
“但归根结底,我是在收账。”
他沉默半晌,问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弄死你吗?”
我挑了挑眉。
“因为你舍不得。”
“我看你像我年轻的时候,有狠劲,有脑子,有股不认命的劲儿。”
“可惜你那时候没人敢踩你。”
我回道。
“而我,一脚就踏穿了你的地盘。”
他看着我,点点头。
“你赢得起,也输得起。”
“那就合作吧。”
我眼神一凛。
“你说什么?”
“我退,腾龙不碰港务,不碰白色海岸,不碰帝鼎,但你得给我一条活路。”
他慢慢说道。
“我想至少保住在海城的腾龙资源。”
我望着他,一时没出声。
“秦宇。”
他看着我。
“你要做王,就不能把每个敌人都往死里逼,东港这一战,你赢了,是你的能力,但我还活着,说明你还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我沉默片刻,问他:“你能把海城那边的公司处理干净?”
“我把所有股份都转出去,抽身离开,你要拿的资源我留下,其余的你别碰。”
“我可以考虑。”
“你要的不是我,你要的是腾龙的空位,我给你。”
“但你要记住一件事。”
我缓缓开口。
“我不是在给你机会,我是在给你体面。”
龙哥苦笑一声。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到现在的地位,是要体面过来的?”
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若真不要体面,现在早就死在听证会上了。”
他没说话。
我转身离开,走出涛楼的那一刻,阳光正好,街头热浪翻滚。
黑鸦迎上来,急切地问道:“谈妥了?”
“谈妥了。”
“他服了?”
“龙哥怎么会服?他曾经可是想杀了我,虽然我大费周章与他博弈,但这块地还是来的太容易了。”
我看着前方。
“但,管他还有什么阴谋呢?起码东港不再是他的了。
我坐进车里,点燃了一根香烟。
“通知东越港务准备启动全面接管。”
“那腾龙的人?”
“让他们走,别逼得太绝。”
景凌上车,关上车门。
“下一步呢?”
“准备回西城。”
我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渐远的涛楼。
东港,我来了,也要走了。
可这一次,我留下的,不止是一个摊位。
是整个格局。
东港刮了几天的大风终于停了。
我站在西城码头最高的信号塔平台,望着整片港区重新整合后的清晨轮廓。
海平线彼端,第一艘白色海岸名下的新货轮缓缓靠岸,上面挂着“东越”字样的红旗,随着海风猎猎作响。
景凌站在我身后,一身黑衣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港务系统全面交接完毕,原腾龙所有的操作线、通道线、资金线已经冻结,接管小组明天就能入驻腾骊控股。”
“腾龙的人走了吗?”
“走了。”
她顿了顿。
“龙哥昨晚离开东港,没有惊动任何人。”
我点点头,没多说,只是将视线投向远方。
这一场风暴终于落幕。
可我知道,它不会真正停。权力的争夺永远在继续,只不过这次,我没有被困在牌桌下,而是坐上了主位。
“秦宇。”
景凌忽然出声。
“既然你走了这条路,为什么……不赶尽杀绝?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危险。”
我转头看她。
“你希望我杀吗?”
她微微一愣,眼神复杂。
“我曾经是个在街角睡觉的小混混。”
我轻声说。
“那时候我以为,谁都不该放过,后来我发现,把人逼得走投无路,不代表你就赢了,反而是你让自己没了退路。”
“龙哥不是个能轻易翻身的人,但他是个能把烂牌打得像样的人。”
我望着海面。
“我现在不需要他死,我只要他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