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周扭动着僵硬的身体，向后看去。
身后站着一个高大而干瘪的老人，老人身高接近三米，手掌宽阔而修长，全身干干巴巴，每一处都是皮包骨头模样，没有半点隆起。
看见赵云周正脸后，那老头脸上的惊愕更甚赵云周自己。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不是尚源？我明明……”
“哎，算了。”他又对赵云周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圣歌峰，看你样子应该也不是天原界的人吧？”
“咦，前辈看人可真准，您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天原界的人？”赵云周疑惑道。
老头呵呵一笑，拍了拍赵云周肩膀，又正了正赵云周衣领，说：“天原界招人乃至转会固然也是以天赋为主，可这世间有天赋的人多得如过江之鲫，也没多少稀罕的。所以天原界在这些天才中总选那些家世背景深厚的人，你这穿着虽然不说廉价但胡乱搭配，言行举止也不像什么出自什么大家族，顶多算个暴发户，想来天原界应该不会把你收入门下。”
这话说的就有点扎人心戳人肺管子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前辈您不上网，没听过这句话吗？”赵云周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网？而且咱们圣天穹山脉一年四季都寒，六月份也不例外，和恶语不恶语没什么关系啊，土里土气的小暴发户。”老头笑呵呵说道。
这老头多少有点油盐不进啊。
要不是赵云周自忖不是这老头对手，早就把他按地上打完一顿再说。
“不是，前辈您刚才说的尚源是谁？”赵云周想了想还是先问他这个问题，他确认刚才就是这个老头把自己拉出了幻境。
“尚源，就是李尚源。”
果然。
“说起来，这位土了吧唧小暴发户朋友，你和我认识的李尚源很像啊。甚至……你身上似乎还带有着他几分气息，所以我刚才才把你认错成了他。但是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啊！”老头语气间似乎有几分可惜又有几分庆幸。
赵云周心中一动，李尚源当初试图夺舍自己，曾经占据了这具身体接近半天时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留下了他的一缕余蕴。
“不知道，这个李尚源和前辈是什么关系呢？”赵云周试探性问道，他也想到，对方可能并没有必要回答自己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啊，他过去是我的徒弟之一。”老头叹了口气说道。
又拍了拍赵云周肩膀，让他和自己一起相对席地而坐。赵云周自然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坐在了湿漉漉的竹林草地上。
其实湿漉漉还好，就是这草有点扎屁股。
老头似乎看出他的不舒服开口说道：“小土豹子，这地上又湿又扎你菊花，才能保证你不动不动陷入之前那个幻境之中，那是这里自然产生的幻术，阵眼在对面小山峰上。以你实力，陷入其中之后，怕是没能力靠自己破解出来了。这点你和尚源也像，他入了我魂道一脉却最看不起魂道里最常用的幻术一系，打死不愿意学，最后只是自己炼制了一个灵具来防御对抗幻术。”
“幻海之眼是吧？”赵云周接话道。
“咦？你这土豹子，咋么还知道幻海之眼呢？你莫非是飞镖宗的人？”老头眼放精光，盯着他问道。
“你还知道这件东西在飞镖宗里面呢？我还以为你消息闭塞呢。不过我不是飞镖宗的人，飞镖宗现在已经被灭门了。”赵云周解释道。
“灭门？谁干的？”
“是他们自己内斗导致的，不过也有传闻是一个叫幻海血尉的人干的，只不过这种传闻一贯是以讹传讹，不值一信。”
老头听完，沉吟片刻，才说道：“小土豹子，也就是说，你就是幻海血尉，飞镖宗是被你灭了门？”
！！！
“你怎么听出来的！”赵云周一个没憋住，喊了出来。
随后又立刻反应过来赶忙说道：“没没没，没这回事，我就随口跟你说说新闻。”
“人老精鬼老灵，这点事情还是瞒不住我的。幻海血尉这外号还挺好听，还说明取名的人很看好你潜力，今天是血尉明天就能是血校血将，等你到了神宗就可以是血皇血神，谁给你取得这么个好外号？”
“咦？我也不知道，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听他这么一说，赵云周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外号精妙之处，既承认他潜力又暗示以后杀戮可能远甚今日。
“不过你是个好小子，飞镖宗那些狗东西就该灭了！那我不叫你小土豹子了，你以后就叫好土豹子吧。”
有什么区别吗？
“这么说来，现在那个幻海之眼在你手里？”
“对对对，师祖要是需要，徒孙我马上双手奉上！”
赵云周从一开始就明白过来，这位就是圣歌峰峰主，天原界长老，贾天修的师父，同时也是传说中李尚源的师尊，宋神和。
“师祖？这么说你是尚源的徒弟？”老师祖眯着眼睛问道。
“不是，我是您另一个徒弟，也是正统记名的贾天修贾师父的徒弟，我们宗门和天原界有些关系，我是被介绍来天原界进修的。”赵云周解释道。
他前思后想，还是决定不把李尚源和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实在不行再说。
“这种进修算不得什么徒弟……”
“我还是贾天修徒弟，也就是您徒孙女姜图南的老公，前几天才办的婚礼。”
“嗯，好徒孙，就冲你这份勇敢，你也值当我圣歌峰女婿，算得上是天修的徒弟，我的徒孙！”
“阿嚏！”姜图南远远打了声喷嚏，她才想起来向后看看，原本应该跟着自己的赵云周不知所踪。
咦，这师弟又自己跑哪里玩去了？也不带我？姜图南想道。
宋神和盯着赵云周看了看，说道：“嗯，长得虽然远不如老夫年轻时候帅，但也不算丑。”
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腰，说道：“嗯，那方面能力还不错，看来过去经验也不少，你和图南结婚了，要说完全禁止你我想也不现实，不过还是要减少一点沾花惹草的次数才好。”
呃……这老头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且怎么就说到这里去了？圣歌峰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这个我其实还是挺少……”赵云周试图解释。
“别扯了，这点事情，我还能看不明白？师祖我当年也是风流成性，天修这点不好，就是个榆木脑袋这方面不开窍。尚源倒是有我风范，可就是不知道收敛，欠下太多风流债，导致当初起事时候内部反水，内外夹击，功亏一篑。小徒孙豹子，你以后可要引以为鉴！”宋神和惋惜道。
“起事？李尚源师叔，为什么要起事，是对谁起事啊？”赵云周终于发现了解开李尚源谜团的一角。
虽然朱雀宗已经加入了自己的征天盟，但是当初参与李尚源那些事情的朱雀宗老一辈们几乎全部陨落于那一战中，剩下几个到死也没给后人吐露半个字。所以朱雀宗虽然参与了那件事，可是宗门内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而战，与谁相战，都全然不清楚。
听赵云周这么问，宋神和老头，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说道：“他起事，是为了反对或者说拉下来一个到现在都不能说出其名字的人。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他还是太心急。对内也好对外也好，都没有安排妥当，到了最后原本以为会群起攻之，结果大家最后还是选择了另一边，把他们那一小撮人孤零零围在中间，直接血洗屠杀了。”
赵云周眯了眯眼睛，听宋神和这么说，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其一这个李尚源要反的人现在还依旧是位高权重，其二就算是这么强的人也会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被更弱的人以下克上。
当然，他现在还不明白其中道理，这涉及的是大师乃至大师级以上领域，完全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那后来李师叔怎么样了？”赵云周问道。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呗，到最后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宋神和摊了摊手。
他去了监狱，显世的监狱里。赵云周在心中默默回答道。
“当年那时候，我也想出手，可是最终被我们副宗主按住了。事后想来还是副宗主看得深远，早就发现了不对劲，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折在里面。”
赵云周想起来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鸟类大战。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段故事的隐喻，那个直到现在还不能说出其名字的人应该就是高空中那只苍鹰，李尚源就是对苍鹰发动进攻的那只鱼鹰，而最后被夜枭拉住没有参战的白腹鹞应该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宋神和。那只夜枭就是他口中的副宗主。
这样就都对得上了！
那场鸟类大战就是李尚源起义战争的隐喻再现。
“既然你已经是我们圣歌峰女婿，我的徒孙了，那我见到你也不能让你两手空空回去。”
听到这句话，赵云周眼放精光，像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样，人家还没说要怎么样，他就已经从原地跳起又马上跪倒在地，哐哐哐直接就给宋神和磕了三个响头。
“谢师祖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