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仁清了清嗓子,说道:
“大家伙来的意思我也明白了,都是一个院儿邻居,给大家教点技术我也没问题,不过是这么个事儿,现在距离轧钢厂招工也没几天了,而且在家里也没个设备,我顶多给大家讲点焊工的基础知识,实际操作什么是教不了的。”
大家也知道确实是这么个事儿,马大仁也不可能带着人偷偷去厂里练习。
有个大妈说:“老马,我们也知道你的难处,就希望你给我儿子讲点基础的知识,咱就感谢你了。”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大家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那我也讲讲我的条件吧,从今儿个开始,到招工之前那天,每天下班之后,我在家里上一个小时的课,你们家里就来听,能听进去多少,学进去多少就看自己的领悟能力。”
“这几天的学费,一个人总共五块钱。”
“还有,要学的人,每家要给我按个手印,我只管教,不保证能进轧钢厂,按了手印,就当答应了这事儿,以后没进轧钢厂的,可不能找我来闹事。”
马大仁要赚外快,但也没有昏了脑袋,他的要求里最主要的就是要众人按手印。
因为他知道接了这活,事后没通过招工考核的人肯定要找自己来闹,有这手印,自己跟人讲理也可以理直气壮。
至于不讲理,马家爷们好几个,难道还能怕了?
有人犹豫地说:“老马,这钱是没问题,只是这手印,咱都是一个院子的,按手印就不必了吧?”
马大仁果断地说:“如果不肯按手印就回去吧,我也不教了。”
马大仁强硬的道理很简单,现在是众人有求于他,又不是他缺钱了,上赶着卖自己的技术换钱救命呢,所以自然可以强硬起来。
而且这种不肯按手印的,大概从一开始就憋着如果没进工厂就要闹事的坏心思,马大仁又不欠她的,当然没必要惯着这毛病,你不肯按手印那就慢走不送。
现在确实有求于马大仁,在马大仁的强势之下,其他人就算有些小心眼也玩不出来。
最终所有人都同意了马大仁的条件,让马大仁的儿媳妇写了条子,然后众人按了手印,又按照人头,六家一共七个人,一共给了马大仁三十五块的‘学费’,一会儿功夫就赚了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钱来得倒是容易。
五块钱的学费虽然不低,但在这事儿里却是最小的问题了。
毕竟工人的技术跟小学的课程不是一回事,那真的是人家吃饭的本事。
而且这些来跟马大仁学技术的人里,但凡有人真的能进轧钢厂做工人,一开始也是要从学徒工做起,跟着师父学技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大概率就是要跟着马大仁学。
这做徒弟的,逢年过节给师父的‘孝敬’肯定不能少了。
五块钱跟这些孝敬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倒不如提前结个善缘,以后好让马大仁多给自家孩子教点技术。
事情谈妥了之后,一群人一下子从马家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但基本都是带着笑的。
闫解放看到了这群人的动向,也知道他们去马家的理由,心里不由油然升起一股得意。
‘他们现在还在为了招工的事情忙碌,却根本想不到我已经走在他们前面,成为厂里的学徒工了吧?’
相由心生,闫解放心里得意,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有个大妈见了,心里正为自己儿子工作忐忑不安的她见不得闫解放这副样子,便讽刺了一句:“闫解放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你那个臭烘烘的家里睡觉,免得明天上班迟到,让轧钢厂开除了。”
要是以前听了这话,闫解放大概会涨红了脸难以反驳,但这次他却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不用担心,李大妈,我已经是轧钢厂的学徒工了,没那么容易被开除的。”
呼!终于说出来了!
闫解放也是年轻气盛,自己成为学徒工这样的好事儿早就想在院子里炫耀一番,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
闫解放说出这件事之后,心里爽得不行,而他的话也不亚于在院子里丢下一颗手雷。
“嚯?!开玩笑的吧,闫解放什么时候成了厂里的学徒工了?”
“是啊,他不是个临时的搬运工吗?咋就转正了,闫老西给他买工位了?”
“这话你说出来你信吗?闫家还有钱买工位?”
“说的也是,可闫解放这……”
“闫解放,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闫解放得意地道:“有什么好吹牛的,我马上就要去新车间里跟着师父学习了,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一清二楚,我现在吹这个牛有什么用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闫解放自信的态度也让众人相信了他的话。
可是……
“闫解放,你怎么会成了学徒工的,你不会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吧?”
“李大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见不得光,我那叫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知道吗?”
“你给谁见义勇为了?你乐于助谁了?”
“当然是白处长啊,那天白处长遇到点小麻烦,摩托车翻沟里去了,是我正好路过,帮白处长把车推上来的,白处长之后就跟李厂长表扬了我乐于助人的事情,李厂长也觉得我工作认真,正好轧钢厂需要工人,就给我转正了,李大妈,你说我这工位得的,见不见得了光啊?”
闫解放的工位虽然是白万里和李怀德操作的,但全都符合程序,说出来也不怕别人调查。
毕竟这次确实是没有收钱这种暗箱操作,白万里说闫解放乐于助人,李怀德说闫解放工作认真,那在国家鼓励宣扬乐于助人这种正面形象的背景下,给一个工作认真的小同志一点表彰,让他转为正式工人,更好地给国家做贡献,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合适得不得了!
李大妈被闫解放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主要是她敢挤兑闫解放两句,但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议论白万里跟李怀德。
闫解放胜了一句,更是得意,哼着小曲儿回家去了。
而白万里事后也知道了闫解放的嘚瑟,不过也不去阻止,毕竟闫解放是鱼饵,为了引鱼上钩,他就是需要张扬一些,就是要让人知道他和保卫处的白处长有一定的关联。
就算闫解放自己不说,白万里也打算在招工之后在广播里表扬他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