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蕙跟朱大明到了市局,打了个招呼,去了一楼女厕所。
方便结束,正在洗手。门被推开,她见保洁员进门,没在意,擦干手去开门。
就感觉身后风起,正愣神,冷不防被身后保洁员一拖把打晕。
保洁员测她鼻息,将她装进麻袋,拖进便池方格内。
将桶里水倒地下,拖把擦干。锁上门,去拉板车停门口。
将她搬上板车,再拿事先准备好的杂物盖上。推着板车,大摇大摆出了大门。
到了垃圾桶旁,轿车司机将麻袋塞进轿车后备箱。
保洁员将板车送远一点,随后上了掉好头的车。
柳蕙在车子颠簸中醒来,发现动弹不得。微睁眼,眼前漆黑。估计被装进了麻袋。
身体不能动,脑子可以动。尽管头疼的厉害,跟着迷茫了。
她想,如果是“雄鹰”要见面,绝不会如此这般无礼。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呢?她昏昏沉沉,一时想不出所以然。
她被搬下车,能听到汽车喇叭声和小贩叫卖声。感觉身体落地,有人喘着粗气。
不一会,麻袋被解开。她装着没有醒,任其摆布。跟着被蒙上眼,绑椅子上。
不一会,传来一个有些像导师的声音,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这声音激活了她全身的细胞。心脏随之激烈跳动。
“陈同志,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老侯,她醒来,喊我。”
“是,武书记。我先去外面看看。”
柳蕙一时难辨说话的是不是导师,但她宁愿相信是他。
“小蕙,你醒了?我是你导师武岗呀,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
柳蕙闻言,情不自禁,凤眼湿润着问对面的人:
“你真是导师?”她说罢,摇摇头,痛苦的说:
“不要骗我了,我亲眼所见,导师已经牺牲了。”
“小蕙,真是我呀,我没死。我那天在城门口,身负重伤被俘,被保密局特务救活了。昼夜拷问,折磨我啊。”
“你既然是导师,为何蒙着我双眼?怕我揭穿你是假的吗?”
柳蕙责问,感觉对方在犹豫,又追问一句:
“你既然是导师,为何要绑架我?还怕我见你?你不是导师。”
“你说哪儿的话?你这么聪明,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柳蕙点点头:
“就算是你,你这样对待我,是何意思?”
“不要急,我们分别了几个月,我朝思暮想,盼望着快些见到你。可是,我现在的面貌,被反动派折磨得不像样子了。怕吓着你啊!”
“既然你没死,请你告诉我,你是怎样从保密局手里逃出来的?”
柳蕙问出了心中最关心,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行啊!我被俘,昏迷了几天。被保密局特务关在一个小岛地下室。他们看我醒来,开始审讯,几十套刑具使了个遍。烙铁在全身,包括脸上留下了很多伤疤。我,我……”
他开始哽咽了。
柳蕙急于知道他如何逃出来的,这对她非常重要。认为,只要他解释合理,就知道对方究竟有没叛变。
“说重点,回答我问题。你这一点不说清楚,恕我不配合。”
她提醒道。
“唉,虽然才几个月,却感觉过了几个世纪!可悲啊,人类的进步,竟体现在刑具上了。你问我如何脱险,我嗓子哑了,请老侯同志告诉你。老侯,你进来说吧。”
老侯听到唤声,咳嗽一声,过来坐她对面。悲愤的介绍了他夫妻俩营救武岗的过程。
他说,小岛总共二十多户人家,除了他夫妻俩,全靠打鱼维生。
他夫妻俩是抗战时逃到小岛,不会打渔,精通做买卖。在渔村开了个杂货店。
爱人烧得一手好菜,顺带着开了小酒馆。这样的生活,比渔民强多了。
抗战胜利后,活动在舟山周边的海上游击队。常光顾小岛,自然也来小酒馆。
游击队政委,去岛上做宣传,常给他夫妻俩讲革命道理。
由于国军开始打内战,随后封锁了海岸线。他就利用商人身份,帮游击队采购物资。
政委随后秘密发展他夫妻俩加入了组织,夫妻俩的身份,只有他一人知道。
1949年6月2号,二百多国军撤至岛上。没隔几天,让小酒馆定时送酒菜到司令部。
随后,夫妻俩也跟岛上国军熟络了。老婆送酒菜时,常听地牢里传出痛苦的喊声。
通过了解,发现岛上有保密局特务,感觉地牢里可是被俘的解放军。
夫妻俩连夜将情报报告了游击队政委。
政委了解了情况,估计是地下党,让我夫妻俩设法摸清楚。如真是地下党,必须设法营救。
就这样,断断续续,弄清了情况,已一月有余。政委终于启动了营救程序,在一雨天,海上伸手不见五指。
他夫妻俩分头行动,老婆送酒菜给看守的保密局特务,丈夫伺机救人。
不一会,看守特务全迷倒了。他夫妻俩打开地牢,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绑柱子上。
救出人后,连夜由海上游击队护送,他夫妻俩也跟着回了大陆。说罢,叹一口气:
“唉!为救武书记,游击队政委牺牲了。”
柳蕙看似问老侯,实为问导师:
“既然回了大陆,你为何不去军管会报到呢?”
老侯又长叹一声,愤愤不平的说:
“我们回到大陆,第一件事,自然要找组织。可是,当地组织不信,说我三人是保密局特务。要枪毙我们。”
他稍微停顿一下,接着叹苦:
“武书记有经验,认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脱身再说。”
柳蕙直接一句:
“你们脱险都三四个月了,即使他们怀疑你们。让他们联系一下上海军管会,不就消除误会了吗?”
还是老侯回答:
“当地民兵四处抓我们,只好暂时隐蔽起来。武岗同志现在是我们三人支部书记。会议决定,鉴于没有身份证明,暂不要急着找组织。”
柳蕙毫不留情面:
“骗鬼去吧,导师上海有组织,有领导。去上海不就行了吗?”
老侯叹一声:
“谁说不是呢?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柳蕙疑惑的问:
“这有什么复杂的?”
这时,导师插了一句:
“老侯,让我来解释原因吧。”
他解释,他们回过上海,还去过军管会。却发现军管会有不少保密局特务,都身居要职。
鉴于上岸后遇到的情况,开始谨慎了。想先找地下工作时的同志,可是都搬家了。
想起自己毕竟被捕过,这副相貌,容易引起同志们的怀疑。即使不还以,甄别一下也正常。
按照甄别程序,起码要半年。考虑带回的情报不能耽搁,又担心他们不会信。
便会议决定,要对组织负责,必须进一步核实情报真假。然后再向组织报到。
柳蕙凭感觉,他语气像导师,声音却不像。他嗓子嘶哑,难道是用刑时喊哑了?
她想起往日恩爱的日子,双方经过生死磨难,怎么说,也不应该这样见面吧?而且,还给她蒙上眼睛?
他会不会被关了几个月,脑子坏了?不可能,导师很睿智,脑子不可能坏。他只说被烙铁伤了,没说伤头呀?
通过二人翻来覆去的解释,她似信非信,一时真假难辨。忽然轻声一句:
“泰山压顶不弯腰。”
这是武岗会上经常鼓动大家的一句话,他若是武岗,应该熟悉。她想。
“山下青松挺且直。”
她听武岗回答这一句,一怔。他知道回答?可是答错了呀?遂烦躁道:
“拿开黑布,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