娀齐在营帐中没待多久,便找个由头离开了,风澜果然还在大营中,徘徊未曾离去,“风小姐可愿随我去见太妃,王上虽不喜欢你,可太妃应当是很感兴趣的”,风澜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太妃胞弟,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娀齐的态度不亲不疏,风澜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只是胸口的郁结之气让她说不出话,这一趟她想过会被拒绝,但没想到会被拒的这般彻底。
娀简正好外出跑马回来,瞧见娀齐带着美人侯在原地,她将马鞭扔给侍女,擦拭着手说道,“你才成亲不久就已有新欢了?”
娀齐连忙摆摆手,“阿姐,你可别打趣我,我哪敢啊,今日是有要事告知阿姐”,见他严肃的模样,她屏退左右,将二人带到营帐,风澜瞧着屋内利落齐整摆设,不由得仔细打量着这位昔日的王妃。
“阿姐,您知不知道小越要向高阳氏提亲一事,他这是忘记了连山氏的仇恨了吗?竟要娶仇人之女”,他语气有些愤愤,这么多年他过的有多苦,心中的不满就有多大。
娀简疑惑的看向他,“他要娶高阳氏的哪个女儿?”
“王上要娶邹屠氏的王姬,先前我在勿逢城见过她,是她让那些亡灵将城池还给我们的”,娀齐虽不同意却也如实说道。
“他要娶便娶,只要那位王姬不介意她的夫君是杀她父亲之人便好,这种事情他自己决定”,娀简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之事。
娀齐却着急了,“阿姐,我是担心小越被那女子蒙蔽,放弃为姐夫报仇一事”,毕竟他是亲眼见过连山越对她的态度的。
娀简不认同的看着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为父报仇的,我的儿子不会是个受女人摆布的人”,娀齐见状将风澜推到她面前,“我的阿姐,我也相信小越不会,就怕那女人耍什么手段,这位是风家大小姐,她爱慕小越便追到此处,还拿出风家一半的神力传承要助小越夺城”。
“你就是方名风家之女?”娀简跟风澜确认道,后者仍旧没有话语点了点头,方名城从千年前便是风家在驻守,只听她语气有些怅然,“我知道你的父母,他们都是勇士”,风澜有些讶异,“您认识我的父母?”
“谈不上认识,只是听闻,小越的婚事我不会插手,他喜欢谁由他自己决定,所以我也不会替你在他面前言说”,娀简好似有些误会,风澜忙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来并非为了让您出面,劝他接受我,我只是想求您准许我留在此处,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会有接受我的一天”。
娀简笑了笑,看来每个在女人心中,自己所爱之人最终也会喜欢上自己,“我可以留你在此,未来如何全凭你的造化,其实我认为身为风家大小姐,没必要因为不爱你的男人而委屈自己”。
风澜摇摇头,“我喜欢他与我是什么身份无关,他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我,我从来相信事在人为”。
“那便希望如你所愿,如此我也省心很多”,娀简看起来温和许多。
娀齐对于两个女人之间的话语正摸不着头脑,就听前方守卫声音传来,他赶忙往连山越的营帐中去,“王上,敌人从城中四个城门同时攻入我军,北门则由连山尘带兵,我方压力有些大”,北部正好由烈山氏驻守,烈山崇即刻请命,“王上,让老夫去会会连山尘这小子”。
连山越抬手制止他,“本王与你一道去,我也想看看王兄如今是何模样”,他又对其他人吩咐,“云归君、散宜骞、虞明谦你们几人分别守好西南东三方,若有机会趁机进攻琅幽城,战场战况瞬息万变,请各位将军务必审时度势,莫要延误战机”。
一切吩咐妥当后,众人即刻领命杀向战场,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战斗了,娀简也驾着坐骑朝着北方而去,连山尘好似知晓他要来,率领大军等在城门处,“大哥,好久不见,大权在握的这几年,在琅幽城可有让你过的舒心?”连山越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完全没有半点怨恨。
连山尘将斗篷的帽子摘下,幽幽说道,“小越,看到你现在这么好,为兄也很是欣慰”,连山越又是嘲讽的笑笑,“希望大哥是发自内心的笑,当年你所做之事我当铭记于心,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就让所有的爱恨都留在今日”。
他话音刚落,千军万马如同乌云般涌向城池方向,两人也驾着坐骑在空中相遇,他乘坐的仍是那只杂毛青鸟,它勇敢的冲向金乌,两条巨大的水龙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他们在空中撕咬着,落下的灵力碎片在地上砸出深坑,有些神将都无法幸免。
连山尘不敢懈怠,招招带着杀意,水刃对着连山越毫不留情劈下,后者浑身笼在水蓝色防御中,他最终念着咒语,手持落啸就朝那巨大的利刃赢了上去,登时空中莹白色的屏障扩散出去,利刃消失的悄无声息,神力的余波让对面的神将死了许多,连山尘都被它所伤,这才是太极上神留在落啸里的力量。
此时天下稀疏的落着雨,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嘴角含笑着不知使了什么灵力,整个上空黑暗起来,雨水也被吸收殆尽,连山越往后退了几步,金色的灵境慢慢拨开那些黑暗,天空半明半暗,两种力量正在拼命抵抗着对方,黑暗中有只巨大的暗影,张着大口就将灵境慢慢吸入口中,突然更高空中一层巨大的灵境将两者包裹,日月同辉,光明灿烂。
连山尘感觉他的力量在逐渐消散,他抬头看了看天,便知道娀简来了,她的灵境如今已经可以吸收万物了,有母亲庇佑的孩子真好,他脸上的笑容淡去,不朽仍在拼命吞噬灵境,他浑身也都是黑暗之气,他将所有的神力汇集到右臂,飞速的朝连山越掠去,速度之快竟是眨眼间,他右手成刃,暗灵顺着伤口流入连山越体内,它们顷刻开始屠杀他体内的神力,他神色冷峻的收回所有神力,向内快速抵抗着它们的入侵。
不过瞬息间,两人皆因神力损耗严重从空中掉落下来,灵境中突然落下千万条细线将两人如同木偶般被提起,连山尘只是失去了暗灵,连山越体内却在进行了更严峻的斗阵,暗灵让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发青,娀简收起灵境,细线绑着两人就回了营帐。
她将连山尘扔在地上,愤怒的问他,“你对小越做了什么?”看着榻上痛苦蜷缩着的人,他大笑着说道,“我将不朽神力全部给了我亲爱的弟弟,我想知道能吞噬一切力量的神力,是否能将他体内的神力吞噬的干净,所以我现在没有妫暮族的力量,让他也试试成为恶族的感觉”,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娀简眼神可怖的看着他,想用灵境探查连山越的身体,却发现那些力量阻止着她,连山尘幽幽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个神力就是为他准备的,我自然想好了一切”,瞧着她气愤的模样,他又笑了笑,被绑着的指尖飞出一只紫蝶,就是曾经娀简用来传信的那只,“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既难过又开心,担心的是对我好的人回不来了,开心的是自此琅幽城只属于我了,我再也不用躲在阴暗之处,再也不用被冠上恶族之名”,紫蝶中还传来当时她的话语。
娀简的思绪又被带入那场战争,她以为就算她跟随夫君同去,连山越也会被照顾的很好,他从未与她说过那时候的生活,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对儿子的亏欠,强烈的愧疚与痛苦袭来,她恨不得能替他受这样的苦。
她将紫蝶夺了回来,“你这样的人不配,我与王上从未亏待过你,从未觉得你是恶族,你要扫除他人强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却不惜残害小越,他又何其无辜,你与那些恶人又有何区别”。
“可能是吧,我以为只要我杀了那些反抗者,世人就会认可我,可我错了他们心中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就算堵住他们的嘴,他们的心也会说的更难听,因此这几年我过的并不开心,琅幽城还给你们也挺好,就是不知若他死了,可还有人继承那个王位”,连山尘喃喃自语道。
娀简没理会他,她的目光被纹丝不动地连山越引了过去,她颤抖着手不敢去碰触他的鼻息,“我不信”,风澜说着手指放在他鼻息下,娀简满怀希望的看着她,“连山越还活着”,娀简这才扑到榻前,灵境探查着他的身体,若说正常神族体内都是有灵力波动的,可他体内宛如一滩死水,纹丝不动。
“我听阿雪说过她三哥当初被女子国王室下了术法,也是这般情形,后来是那人主动收回灵力方才醒来”,风澜对娀简说道,后者看向连山尘,他面色苍白的说道,“我将神力全都给了他,我不知道有什么收回来的办法,或许用你的神力打破他体内的平衡说不定能醒过来”,他不顾死活的提着建议。
娀简忍无可忍,使着灵力缩紧细线,一旁的医师开口道,“太妃,他说的办法兴许可以一试,王上现在体内两股神力达到平衡,若对王上有利的神力能助其一臂之力,兴许能压制暗灵”。
娀简眼神看着他好久才说道,“用我的灵境是否可以?”医师思索着道,“王上体内有灵境这样的力量,最好是不属于这几种神力的一种”,娀简有些忧愁,却还是说道,“你照顾好王上,这几日我出去寻其他神力,若有任何异常尽快传信给我”。
“不用,这里是风氏的神力,他体内有火灵,用这个神力正好”,她说着打开锦盒,密密麻麻的火红色符文附着在他身上,又渐渐消融,顷刻间,他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浑身滚烫的仿佛火烤般,娀简的心都紧绷起来,同医师一同用冰给他降温,风澜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她的心也提到心口,对于娀简来说这是场赌博,对她来说也是。
不过好在没多久温度就恢复了正常,面色也没方才那般可怖,大帐中时间点滴流失,连山尘呆愣着坐在原地,娀简这时也感觉他体内有神力的流动,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风澜的目光也多了分感激,就在这时,连山越缓缓睁开眼睛,在众人喜悦的目光中,他快速坐起来。
“连山尘呢?”他开口问道,娀简忙坐到他床边,连山尘却笑了起来,“看来小越最惦记的还是我”,连山越转头看向他,他眼睛含笑又说,“小越,你赢了,琅幽城我还给你,其实我等你从我手中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已经很久了”。
这时,营帐外响起欢呼声,“王上,东门、北门、南门的守将皆已投降,北门处妫暮族拼死抵抗,那些恶族实力还不赖,不过还是我们云归君领兵有方,随便使个计谋就活捉了他们”,散宜骞率先禀告着,他是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南门的氏族将领看见他们直接投降,方才偷偷问了虞明谦,东门竟也是同样的情况,他都有些后悔没去西北两处,那才是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连山越看了连山尘一眼,后者的目光落在虞明谦身上,“虞楚那个老东西竟骗我,不过也无事,城中有虞氏的残部以及虞嫣然都已经被我喂了毒药,他们若不死在战场上,此时也已毒发身亡”,他大笑着说着。
虞明谦额上的青筋暴起,他抓着连山尘的衣领,“你个畜生,我阿姐她是你的发妻你竟也下的了手,若他们有丝毫损伤我定然不放过你”,看着他坦然的目光,虞明谦心坠入湖底,他转头看向烈山崇,后者低着头闷声道,“对不住了,老夫打到城池下才发觉那里的人都死了”,虞明谦跌坐在地。
“云归君,那些恶族是你的俘虏就由你亲手将他们杀尽,以慰在此战中死去的各位亡灵”,连山越也怒火冲天的吩咐道。
“连山越,他们只是听我命令,你杀了我便是,何故迁怒一族”,连山尘冷静的对他说着。
“小时候父亲与我们说过,斩草要除根,一人之祸殃及全族,连山尘是你害了他们,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们自会团聚”,连山越将他最后的希望也湮灭了,他这一辈子世人欠他许多,可他欠妫暮族和连山越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