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班子戏一连演了五天,柏溪镇内的老少爷们可以说是看得饱饱的。
“你没有放他去吗?”
班主看着这日进斗金的生意,却偏偏提不起半分的高兴,这些都只是一些浮财罢了,过段时间等到他们班子里面准备的那些硬戏全演完了,这里的生意就会快速滑落下去。
毕竟愿意花钱和时间反复听一个曲子的人还是少数,人们都是喜新厌旧的。
班主过来压根就不是来挣这些碎银子的,要知道他把自己班里面这些台柱子拉到这里来花的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过来是因为自己的金主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任务,一个他看的云里雾里,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其中凶险程度的任务。
现在戏班子的生意倒是红红火火的,但是那任务却半点进展都没有。
他的金主就告诉他要让戏班子里面出一个人,去本地的赌场里面输光钱,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概没说,他也十分识趣的什么都没有问。
“我放了,这几天晚上都是让他当的班,昨天和前天我当值的时候还专门当着他的面去了外面放水,他昨天晚上回来的很晚,我都看到了。”
班主身前的少年苦着一张脸,他父亲给他的这个差事当真麻烦,他这些日子一心二用,人都憔悴了不少。
“那钱呢,兴许是这个烂赌鬼手上没东西了。”
班主焦急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这里不宜久留,还是赶快完成任务然后离开的好。
“父亲,我们都把这段时间的薪水全部预支了,还给他涨了一点工钱,总不能全部吃完了吧。
再说,他那么晚到外面去也不能是溜达去了吧,我看他就是去赌了。”
少年揉了揉眼眶,用略带委屈的语气抱怨道。
“不可能,按照他的性子,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停止,别忘了我们之前为什么把他给撵出去。
他只要赢了钱就一定会大肆的吹嘘,一旦输了钱就会回来闹腾,然后找所有能给他借钱的人借钱,这些日子安静的不太正常。”
“兴许是钱太少了,他玩的比较小,所以没有什么动静?”
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箱子上,他白天有戏要演,晚上还要给那个烂赌鬼创造出去赌博的机会,实在是分身乏术。
“明天,不今天想办法让他看到班里面的钱匣子,你好好演,别让他发现不对劲了,他拿了班里面的钱一定会过去大赌一次,我就不信了,这玩意当真改过自新了。
这也太邪乎了。”
“这也太邪乎了。”
老人坐在自己的小帐篷之中,柏溪镇的房价太过恐怖,为了不让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那两个吆喝钱全流到了房东的口袋里,戏班子是在郊外的空地上搭建了自己的营地。
演出的台子则是借了柏溪镇内的一家客栈,那客栈也乐得对方在自己这里演出,以此来提升客流量,这租借台子也就象征性的支付了一枚大子。
老人点了一遍手中的钱财,再次摸了摸自己那已经不剩什么毛的脑袋。
大约是半个月前,他的老东家找上了他,说是愿意用半价雇佣他这个乐师。
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情老人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名声早就在整个梁城乃至于周边都臭掉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无可救药到当妻卖子的烂赌鬼。
他这些年都是看着哪边有喜事就过去吹上一曲,随后觍着脸要点吃的喝的,生活倒也还过得下去。
现在有班子愿意接纳他,他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抓住那班主亲两下。
当初刚到班子里面的时候他还给自己立过规矩呢,再也不赌,以后好好过日子,别让人家班主的好心全为了驴。
“我怎么就是管不住我的这双手啊。”
老人清点完面前的钱财,举起一旁的石头就要往自己这忍不住去赌的手上砸去。
只是临近要落下了他却又怯了火。
害怕疼的他只能安慰着自己,说自己的手这是吃饭的家伙,这次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下次再赌就直接砍掉小拇指以示惩罚。
“这东西邪乎的紧啊。”
老人将石头放下,随后抓起面前的碎银子再次数了一遍。
他这几天当然是去赌了,晚上没人看着,手上有点闲钱,不远处就是赌坊,这种诱惑他根本承受不住。
这些日子白天里的表演他都是嚼着辣椒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每天晚上趁着关城门之前他必然会进入柏溪镇,随后在天刚刚亮,城门刚开的时候再返回戏班子的驻地。
只是他这几日无论如何赌都是小赢小输,到了第五天他手上的赌资居然几乎保持了不变,这诡异的事情老头也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若说运气好吧,他这几天就赢了一份饭钱,若是说运气不好吧,这都第五天了,他居然还没有开始向周围的人借钱。
这诡异的情况让老头都有些不敢去那赌坊了。
“算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老头一拍脑袋一跺脚,用深色的斗篷将自己裹起来,随后提起自己的钱袋,轻轻的拉开自己那小帐篷的帘子,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
他昨天听到戏班班主的儿子说漏了嘴,西北角的位置上今天没有人值班。
老人绕开面前的帐篷,那帐篷之中住的是他们班里面的那几个武生娃子,此刻他们的呼声可以说是震天响,刚好掩盖了他移动的声音。
用了些功夫,老人终于在天色彻底黯淡下去之前来到了值班的空缺处。
他向里面望了望,就见那钱匣子居然也在这里,而且似乎是班主家的傻儿子忙忘了,居然没有上锁。
老人的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下盘子这东西就是押的越大赢得越大。
这些日子班里面的生意很不错,他若是可以凭借这诡异的运势赢它一波,说不定以后就衣食无忧了。
不行不行,这事情万一被抓住了,那就死定了。
偷班里面的东西和找人借钱可不一样,这被抓了现行就一定会被废掉的。
“我这不是偷,我是借,就借一晚,一晚上就还,到时候连本带利的还,连本带利的还……”
老人终究是大步迈过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他从钱匣子里面取了几张大额的银票,随后带着期许的心情离开了戏班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