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匿藏两万两的事,白城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进奏院新任院士是曹云已经在来益州的路上,半个月后,曹云将代表进奏院与纸商谈判,找到最适合飞钱的纸张。
蒋邵明已经在托人找关系打点,并且城中已经有人开始散播曹记库房闹鬼,又被白蚁侵蚀的传闻。一旦曹云得知曹记原料不足,且有蚁患风险,曹记无论如何也拿不下这笔订单,从而整个绵阳纸市将唯蒋家独大。
一开始,白城觉得只要不让仓库被遭蚁患的消息扩散出去,缺损的原材料可以朝墨林坊拆借,直到林昇说出什邡提前交代他的话,白城才瞬间有种入坠冰窖之感。
“公子说的可是真的?”白城小心翼翼地看向林昇,还是不敢相信林家竟然有人敢在林昇去长安的途中屡次截杀,并且火烧青龙寺,这简直是把大理寺踩在脚下摩擦呀!
林昇偷偷窥了一眼什邡,见她老神在在地坐在 椅子上喝茶,便按照她事先交代的话说:“你若不信,大可以拿着我的印信与益州任意一个墨林坊拆借原料,你若能借到两成,我便原谅你看管无能之罪。”说着,将腰间的玉佩丢到白城手中,“你且去试试看。”
白城蹙眉看了一眼林昇,虽心中有疑,但还是将玉佩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一直没说话的什邡突然说道,一边拿起玉佩在手中把玩,一边说,“白掌柜的主意可多着呢!不若你去试试,不苟于墨林坊,明日一早,你拿着你的两万两去各家纸坊高价收购原料,价格可以比原来的高出一成。”
白城不悦地蹙眉,心里仍旧觉得什邡过于儿戏。
林昇:“你不用看她,她说的,便是我的意思,你且去办就好了。”
白城无奈,只好应下。
什邡又说:“除此之外,还有意思要白掌柜帮忙。”
“闻娘子请说。”
什邡说道:“是关于奸细一事。”
白城忙说:“此事我已查明,乃是李三所为,他被蒋邵明用美人计所蛊,后用钱财收买,在数月前,偷偷将白蚁放入库房之中。这事,我已经让伙计报官处理。”
“官府还能管这事?”什邡嗤笑,“无凭无据的,怕是不能把蒋邵明如何。”
白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什邡说:“除了李三,白掌柜就没查出点别的什么?”
白城一怔,问她什么意思?
什邡站起身,走到白城身边,凑到他身边说:“能悄无声息换了驱虫香的人,白掌柜心里没有点数?”
白城微怔,诧异地看着她。
他自然心中有些成算,但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妄下结论。
什邡撤回身,走到林昇旁边,轻轻碰了他的手一下,示意该他表演了。
林昇立刻会意,故意轻咳一声,蹙眉说道:“怎么?很难说?还是说,这个人比我还让你惧怕?”
白城连忙摇头,急切地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那个人是曹家人?”林昇问道,白城的脸色幽地一变。
林昇脸色幽地一沉,逼问道:“是谁?”
白城不敢再做隐瞒,只好说道:“是,是曹桂。”
什邡连忙看了林昇一眼,下意识想问曹桂是谁,但想到林昇失忆,肯定也对曹家一无所知,便做无知地问白城:“曹桂是什么人?竟然让你如此惧怕?”
白城看了一眼林昇,见他没有反应,便咽了口唾沫,说道:“曹桂是曹夫人内家的侄子。”
“他又如何能接触到驱蚊香?”什邡忙问。
白城:“自从夫人还在时……”他话音未落,便见林昇突然脸色一白,整个人像是极不舒服一般,修长的身躯微微晃动两下,竟是险要跌倒。
幸好什邡一直站在林昇旁边,察觉到他不劲儿,连忙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撑住他身体的同时,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果然,林昇的额头一片滚烫,竟是又起了高热。
什邡连忙让白掌柜去喊掌柜,不一会儿,掌柜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几个人合力把林昇扶回房间,然后便是繁杂的诊脉、开药方、抓药、煎药。
七手八脚地忙活了半个时辰,林昇才算是喝了药,身上的热也渐渐退了下去。
从林昇房间退出,什邡叫住白城:“白掌柜留步。”
白城此时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担忧地看了一眼林昇的房间,蹙眉问:“闻娘子,少东家的身体……”
什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淡地说:“前些日子发了寒症,一直没好利索。”
“那……”白城欲言又止,什邡早料到他会说什么,于是说道,“白掌柜不用担心,一切有林昇在。方才白掌柜说起曹桂,不知他在曹记负责什么工作?”
白城本不想再做,如今听她问起,只好说道:“他是曹夫人的内侄子,这几年一直负责曹记的原料采购,曹记大大小小的物资,多半都是经由他手。”
“原来如此,那今日为何没有见他?”什邡问道。
白城说:“不久前,曹桂去襄州采买一批嫩竹,看日子,应该要十天后才能回来。”
什邡蹙眉:“十天后?倒是会趋利避害。”
白城抿唇不语,曹记之危,她一个女子能懂什么?
什邡把白城的轻视看在眼中,不以为意地笑笑,抬头看着天井上空蔚蓝的一片天,问道:“白掌柜觉得这天如何?”
白城不明就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空,说道:“天色正好,只是远处聚云深厚,怕是不久将要有雨水降临。”
什邡收回视线看白城,笑着问他:“那白掌柜可知益州天气如何?”
白城微怔,不明就里,摇头说:“益州距离绵阳要许久路程,我自然不知。”
什邡又问:“那白掌柜可知此时长安天气如何?”
白城混迹商场多年,亦是聪明之人,如今听她三次问起天气,便知她是在讽刺自己坐井观天。一时间脸上火热一片,竟是有种被人狠狠打脸的感觉。
什邡转身走下台阶,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既能安全将林昇从长安带回益州,便能帮他守住益州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