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的心,从没像此刻这般累过。它有些泄气转身,默默朝远处走去。
见它又要走了,林康赶紧跟上它,语无伦次道:“大壮,喜欢爬树好啊,我表弟小时候就喜欢爬树。现在,他除了脑子有点不好以外,身手可厉害了。”
“我真是谢谢你。”
来福默默翻着白眼,加快了步子。
见它越走越快,林康也不由小跑起来,脑子里拼命想着,该如何找些让它感兴趣的话题。
“爬树好,爬树真的好,我也喜欢爬树的。”
想到大壮独特的爱好,林康继续道:“我小时候也经常爬树,不过,大的我爬不上去,小的总被我压断。后来,有次被断了的树枝刺破了大腿,我娘知道了,臭骂了我一顿。说我手抓虎尾巴喊救命——自己竟找死,还说爬树会长木头脑子,再不肯让我爬了……”
来福圆眼怒瞪,气呼呼的跑起来,很快拉开了与小胖子的距离。
“大壮!大壮!等等我!”
小胖子快跑了几步,实在没了力气,看着来福远去的身影,不甘心的大喊道:“大壮,等我回去练练,下次咱们一起爬树啊!”
来福气得头顶冒烟,一点也不想理会他,任他如何呼喊也不回头,几下窜进一个熟悉的巷子里。
虽然生气,它却没忘记正事。进了巷子后,依照记忆跳上个矮墙,见里面有几只猫儿正在玩耍。认出其中两个是胖球的手下,来福招呼它们过来,站在远处认了认还在四处张望的小胖子,吩咐日后若见他去了畅春阁,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它。
*
武安侯府
林康一脸是汗的跑进茂春堂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半杯茶水来喝。
“啪~”
一卷竹简压在了他的手上,让他悬在半空的手如何也前进不得。
抬眼看了看对面面无表情的人,林康讪讪笑着收回手,转头对外面喊道:“会昌,快快上茶来,小爷要渴死了。”
“来了,来了。”
小厮会昌一见他来就忙不迭的去茶房沏茶,没想到这位爷如此性急等不得。他紧走几步迈进书房,麻利的将茶壶放在桌上,又将斟好的茶递到林康手上,笑着道:“表少爷,您爱喝的雨前龙井。”
林康看着杯子里嫩绿的茶汤,皱眉道:“我何时爱喝龙井了,换成果子露来。”
会昌赔笑道:“夫人嘱咐了,果子露生痰,冬日干燥,您还是喝龙井的好。”
一听是姨母的吩咐,林康无奈摆摆手,让会昌退下。端着茶盏一口饮尽,看向对面垂眼看书的勋哥儿兴奋道:“勋哥儿,你猜我今儿个见到谁了?”
对面之人毫无反应,似乎并未听见他说的话。林康毫不在意,嘻嘻笑道:“嘿,你指定想破脑袋也猜出,我告诉你吧,是大壮!我见到大壮啦!大壮你还记得不?对!就是那只狸花猫儿!”
“要说我们是真有缘分,第一次是在围墙下遇见,第二次是在树下,第三次是在巷子里,这次是在玉春街……咳咳,在街上遇见的。”
林康说完偷偷瞄了勋哥儿一眼,见他似并不懂“玉春街”三字的意思,放下心来。继续得意道:“这次可是大壮先认出我的,没想到它也记得我!哈哈哈,真是太神奇了!你知道你记得别人时,别人也记得你是什么感觉吗?”
“啧,哎呀,这感觉没办法说,就像吃了桂花糖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对了对了。”
林康将胳膊压在桌子上,身子朝着勋哥儿方向凑了凑,咧嘴笑道:“大壮还给我表演了爬树,原来它竟喜欢爬树!”
勋哥儿半垂的眸子忽然抬起,看着林康定定道:“不喜欢爬树。”
林康一愣,好半天反应过来他在说话,大喜道:“勋哥儿你好了?你竟又能开口说话了!我的天,你病这一年,我险些忘记你的声音了。你刚刚说什么,再给表兄说一遍。”
“不喜欢爬树。”勋哥儿认真重复道。
想到母亲说勋哥儿小时候爬树摔坏了脑子,林康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出言安慰道:“对,勋哥儿不喜欢爬树,爬树不好。我刚刚说的是大壮喜欢爬树,它爬树可厉害了!”
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攀爬的动作,说道:“就这样,‘嗖嗖嗖’就上去了。”
勋哥儿看着他的动作,英挺的浓眉皱了皱,淡淡说了句“真笨”,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
“哎?”
林康眨了眨眼,好半天才不解问道:“谁笨?大壮吗?”
见勋哥儿不答,林康自言自语道:“总不会是我笨。可大壮也不笨了啊,它都学会自己下树了……”
兀自纠结了片刻,想起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林康摇摇头,不再去想刚刚的事。凑近勋哥儿,略带讨好问道:“勋哥儿,你说,这些年表兄对你咋样?好不好?”
勋哥儿的思绪似正沉浸在手中竹简上,并未有想回答问话的意思。
林康早已习惯,这些年相处下来,他渐渐发觉这个表弟似乎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别看平日总是自己自问自答,他总觉勋哥儿有认真在听。
“勋哥儿,咱们一起长大,在我心里可一直将你当亲兄弟待的。”
“咳咳……你六岁时,有一次尿了裤子,傻傻的站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亲自给你换的裤子。”
“你七岁时淘气,非要尝尝树上的银杏果,结果不小心中了毒。可是表兄当机立断,给你灌了黄龙汤,这才捡了条命。”
“还有,你八岁时调皮,捅了园子里的一个马蜂窝。那马蜂恁凶,眼见就要蜇到你身上,还是表兄我,义无反顾扑在你身上,将你护了个严严实实。”
林康边说,边将脸贴在桌子上,仔细观察勋哥儿脸上的表情。见他面若瓷塑般,没有任何波动,放心的继续说道:
“再说你九岁时,大冬天的,非要去那池塘上的冰面上打陀螺,结果冰面裂了,咱俩一起掉进了水里。还是我拼命叫喊才招来了人,救我们出来。”
“十岁时,你不肯听我的劝阻,将一捆烟花绑在纸鸢上,想看看纸鸢是不是能瞬间起飞。结果嘞,烟花炸开,险些将自己炸死。幸好表兄眼疾手快,扯了你一把,才堪堪只燎了你一绺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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