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几月前,姚家的耳目就警觉,王少甫在搜罗他们家族的罪名。
从姚老爷子到他的几个儿子,一个都没放过。
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家族赶尽杀绝。
他手段了得,甚至都将手探到女婿那里。
眼看对方步步紧逼,几乎要将他们逼至绝境,姚家岂能束手待毙。
最开始他们想,王少甫为官十几载,平步青云官拜尚书,怎么可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既然他如此大张旗鼓对付姚家,那他们完全也可以去探探他王少甫的底,互相掣肘。
但,一无所获。
后来就是姚玉枢主动前往郓州求情。
毕竟,两家唯一生出的龃龉,就是儿女亲事。
无论怎么算,都不是解不开的死结。
姚玉枢愿意代表姚家,主动低头认错,负荆请罪。
然而,王家父女并不领情。
王少甫打定主意要跟姚家不死不休。
那只能兵戎相见。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可王少甫和谢婉身边的防卫如同铁桶,全是忠心至极的高手。
下毒、掳人、乃至各种暗算,都难如登天。
棘手之际,王家人不知从哪里听见风声,知道姚家被长子几乎逼入绝境,竟派人给彼时正急怒交加的姚老爷子带了句话。
——在那个不孝子眼里,女儿连同老父母一起,都比不上他原配发妻的一根手指头。
这句话,让姚家人醍醐灌顶。
的确。
整个京城都知道,王大公子为了发妻背弃父母亲族,在谢氏已经有新人的情况下,还不顾颜面,死乞白赖硬是住进谢家。
为了谢氏,他父母、亲族、脸面、乃至尊严都不要了。
只要谢氏在手,不愁王少甫不听话。
暗自骂了声自己‘一叶障目’后,姚老爷子将目光从郓州收回来,放到了京城谢府。
但谢家同样被谢安宁打理的如铁板一块。
她自己又鲜少出门,但凡出门都是重重护卫跟随。
天子脚下,谁也不敢闹出太大的械斗事件,当众掳人。
但,王家对谢安宁了解甚多。
知道她最在意的便是女儿谢婉。
于是,郓州这边,谢婉丢失随身香囊,只为了拿去做为诱饵,引谢安宁入瓮。
身怀六甲的谢安宁,一旦落入姚家手中,自然逃无可逃。
她本就闭门不出,连进宫请安都鲜少去,消失三五个月,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会知晓。
唯一的麻烦就是她身边朝夕相伴的石原卿。
不过,祖父既然敢动手,那必定有应对之策。
被抓回来的姚玉枢相信自家祖父的手段,这会儿浑然不惧,笃定京城那边已经得手,在受审时,对着王少甫猖狂大笑,“谢氏已经落入我姚家手中,你若敢对我、对我姚家动手,谢氏同样不得好死!”
他所料不错,王少甫的确不敢伤他。
在得知女儿随身香囊丢失,就已经有所预料的男人,听完姚玉枢的话,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面色惨白,眼神空茫。
温养了几月的身子摇摇欲坠。
惶恐、焦躁、不安的情绪席卷而来,心口绞痛之下,当着女儿的面,喷出一口鲜血。
在谢婉眼里,她爹爹是无坚不摧,顶天立地的形象。
再棘手的难题,到他手里也会被四两拨千斤的解开。
他温煦内敛,不可战胜,是能给她遮风挡雨的大山。
只要在父亲的羽翼下,她可以无所畏惧,因为永远有人给她兜底。
所以,在她亲眼看见对方口喷鲜血,摇摇欲坠时,真的有天崩地裂的感觉,惊慌不已。
可王少甫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在知道谢安宁可能已经受了算计,还是因为女儿不小心丢失了她亲手绣的香囊,才让算计得逞后,他就已经濒临崩溃。
瞬间翻涌的暴戾,让他杀意沸腾。
他挣开几名心腹过来搀扶的手,颤着声音下达回京的命令。
转身时,看向谢婉的那个眼神,让她心头剧颤,脊背生寒。
竟生出恐惧之感。
赶路的这几天,父女俩鲜少说话。
她知道父亲因为担心母亲的安危有多急怒,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父亲迁怒了。
毕竟,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不慎。
娘亲手绣的香囊,是他心心念念的奢望。
却被她弄丢,成为姚、王两家算计娘亲的工具。
想到王家,谢婉眼都气红了。
她道:“若阿娘当真出了什么事,我此生都不会原谅王家。”
原谅?
不原谅?
王少甫古怪的笑了声,“哪能这么便宜。”
这已经不是原不原谅的事了。
“几次三番的欺辱算计,总该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的。”
他声音嘶哑,里头的寒意犹如实质,是真的被王家惹恼了。
此事之前,他是想放过王家的。
只要他们今生安分点,听了他的警告,不要再将手伸进谢家,不要去动他的安宁。
他能劝说自己,放下前世的杀妻之仇。
……但他们不肯。
既然总是不知死活,那就不论死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