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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放学,宫华岁没有回家。

司机将车开到一栋写字楼前,刚停稳,下意识看了眼表。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小少爷还能再睡会。

他解开安全带,轻手轻脚打开车门,绕到后面。

迟清和的目光聚焦在写字楼顶部“永星传媒”四个大字上。

他对这家娱乐公司有点记忆,算得上是一家老牌企业,开了快三十多年。

虽然捧出不少叫的名号的艺人,但做事风格令人诟病。

一切以流量为主,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干的出。

利欲熏心、捧高踩低、陪睡陪聊,太司空见惯了。

对于宫华岁出现在这的原因,迟清和心里模糊有了猜测。

但是,他更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宫时暮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岁岁送到这!

迟清和恨自己不能触碰这个梦境的一切,否则下一秒他就能跑到宫时暮面前,重重给他两拳。

他堪堪压下眼底的气愤,司机也掐准时间,赶忙打开后驾驶的车门,轻声轻语地叫醒宫华岁。

“小少爷,上课时间快到了。”

宫华岁迷迷糊糊转醒,下了车就往写字楼走。

司机叫住他,从车里拎出一个白色牛皮袋,小跑追上。

“这是今天的点心,晚餐帮您订凌晨两点的,可以吗?”

“三点吧。”

“好的。”

迟清和的视线从宫华岁身上,转移定格在轻飘飘的牛皮纸袋里。

“为什么又不好好吃饭,你的肠胃不能这么折腾……”

还是没得到回应。

可这次,他的情绪明显比之前低落很多。

他已经确定,宫华岁成了练习生。

所以才会时不时请假来这上课。

因为时间安排得很紧,还要兼顾学业,他没有时间吃饭,也没有时间睡觉,硬生生把自己累成这样。

迟清和两手垂在身侧,一步一步地跟宫华岁走进电梯。

封闭铁厢内很干净,脚下铺着柔软的红地毯,明星海报挂的到处都是。

偶像组合、流量小生、实力唱将、国际影帝……地位越高,照片越大越显眼。

顶尖的艺人,照片会特意用玻璃框封住,底下有独属于他们的金色签名。

一方小天地,投射出娱乐圈残酷的阶级差距。

电梯缓缓上行,少年半倚靠在电梯厢壁上,眼皮耷拉着,LEd灯闪烁的红光映入他深棕色的瞳孔里,呆呆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

若不是一会还有课,下一秒他就能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迟清和于心不忍,沙哑的嗓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自责和愧疚。

“你不该进这个圈子的……岁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决定进娱乐圈,宫时暮护不住你了吗?你被欺负了吗?”

他垂下眼帘,语气逐渐变得艰涩。

“主动招惹宫柏齐的人是我,挑起宫家内战的是我,所有的后果和代价也应由我承担,不该是你的……”

在他的计划里,宫华岁是被拯救的,而不是重新拉入泥潭。

像宫家这样的大家族,生活再落魄,也不会允许家中子辈进娱乐圈。

这不符合他们向来低调的行事风格。

更何况岁岁刚经历过一次绑架,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封锁消息,将岁岁藏起来,降低风险,而不是堂而皇之地将其暴露在公众面前。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息闭塞的痛苦,加上无法触及的现实,化作胸口无处发泄的火,将他直直定在原地。

他颤巍巍地闭上眼,独自消化。

直到电梯门快合上,他才如梦初醒,见宫华岁早已离开,反射性伸出手拦电梯。

“叮——”

宫华岁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电梯,以及无故再次打开的门,眼瞳颤了颤。

“还站在这干什么,快进来。”

上课的老师从另一部电梯出来,见宫华岁杵在原地发呆,登时把眉头皱得老高,吼了一声。

宫华岁收回视线,“对不起。”

“有说对不起的时间,还不如动一动,把舞练好。”

刘临横眉竖眼。

“本来就是突然插班进来的,就应该更努力赶上进度,三天两头请假,你是来这当练习生,还是大少爷?”

宫华岁绷紧唇角,又赶紧说了句对不起,快步往练习室跑去。

少年落荒而逃,刘临不由得觉得奇怪。

这宫华岁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居然没有阴阳怪气回他,还这么乖地给他说了两句对不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边想着,一边推开玻璃门进去。

已经有人开始对镜练习了,劲爆的音乐,伴着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将这个不算大的房间填满。

刘临满意点头。

公司出道位有限,练习生之间竞争激烈,但大多会主动抱团,形成小群体,互相纠错,共同进步。

只有一小部分,不合群。

这类人,要么实力强劲,心高气傲,要么性格孤僻,不喜热闹。

显然,宫华岁属于不合群那类。

刘临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唯一穿着校服的少年。

他如往常般待在角落,牛皮纸袋被拆开,露出里面五花八门的小零食,都是一口一个。

刘临没有偷窥学生吃零食的癖好,但是今天牛皮纸袋的口子开的特别大,露出里面堪称热量炸弹的饼干曲奇。

对艺人来说,简直是大忌。

刘临的眉头瞬间蹙起,尖锐的吼声甚至盖过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使全部人都停下动作,往角落看去。

“宫华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上镜胖十斤?零食热量这么高,你怎么好意思吃下去的?”

宫华岁睫毛颤了颤,垂着脑袋解释,“我刚下课,晚饭来不及吃,只能用零食垫几口。”

“我现在已经站在这了,你是选择出去吃东西,还是在这上我的课?”

刘临语气很差,其他练习生幸灾乐祸的目光纷纷朝他刺来,无声逼迫他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们可巴不得宫华岁饿死,把身体整垮,这样就没人跟他们抢出道名额了。

在这个人来公司面试的第一天,全公司都跑过去看他。

就连老板也放下话,只要他练习之后,舞蹈声乐看得过去,必然会找机会找他出道。

本机紧缺的出道位,突然被占掉一个。

宫华岁理所当然成为了所有练习生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

锁厕所、往水里掺灰、在楼梯前故意推他……他们用了各种方式,宫华岁就像有无数双眼睛一样,精准躲过每一项。

难得看到他吃瘪,他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希望他再次顶撞刘临,被骂出去。

但宫华岁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今天的他脾气格外的好,零食说不吃就不吃,胡乱把牛皮袋塞回去。

“要在这上课的。”

从出电梯起,宫华岁一身的锋芒尽数收敛,被人欺负地只会说对不起,连饿了想吃东西,都要看别人脸色。

迟清和不喜欢这般低声下气的宫华岁,蹲在他面前,想把零食都喂他嘴里。

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以失败告终。

无法跟任何人交流的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刘临表情好了很多,“那就赶紧归队,全班人都等你一个人。”

“哦。”

练习生的生活,可以用“无聊透顶”四个字来形容。

迟清和陪着宫华岁走进一个个练习室,声乐、舞蹈、表情管理、台风训练、表演……

老师态度各异,但大多是正常,只有少数热络过了头。

稍不注意,就有一个冠以“老师”头衔的畜生,借着教导之名,倚在宫华岁身上乱蹭。

这一切,都让迟清和对这个传媒公司没有任何好感。

“对对对,就应该从这里吐出气来。”

女人的红指甲从少年的腹肌缓缓挪到喉结处,暗示性地绕着画圈。

“一直用这里的话,可是会哑掉的哦。”

宫华岁嫌恶地避开她,但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知道归一回事,会用又归一回事。”

女人又贴近了些,撩起眼皮,自以为风情万种朝宫华岁抛了个媚眼。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坐坐,老师亲自教你……”

宫华岁取下耳机,快速后退,嗓音里的冷意都快化成实质。

“有司机来接我,不麻烦了。”

说罢,便快速离开录音室,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这个时间点练习生们陆续结束课程,往回走,看到宫华岁一个人开着水龙头洗脸,意有所指地讽刺。

“装什么清高呢,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