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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先贤施威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小时。

无人知晓奈塔坎尔山脉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得见周遭的一切——

珀拉斯卡的边境,人们远远望见恐怖的天灾不断扩张,漆黑的浓云遮蔽了天穹,雷霆嘶吼着撕裂长空,庞大的体积似乎要压下,同灰雾那般带来彻底的毁灭。

维多利亚的东部,已经有部分地区突降暴雨,过于强烈的风暴剐去地表的沙土,甚至是岩石、植物,将自然的残酷肆虐于此,颠覆着大地的体表。

即便是邪魔族最为鼎盛的战争术士发力,又能否再现此等奇迹?

就算是最为自傲的撒尔诺阿人,也不会在此等壮阔下继续坚持自己的那份狂妄。

娑伦娜的行军以灰雾作为长披,沿途的一切阻碍皆以最直接的暴力扫荡,尚且不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途经半道,一头近乎五米高的鹿首怪物阻拦在道路中央,灰雾模糊了他的轮廓,但依然可以看出,那令人颤栗的尖锐突起如缠绕的荆棘一般从这副漆黑的身躯表面延伸。

风化作雾中的触觉,撩过无数个体的表面,如同俯察的眼眸,看透了他们的一切。

可他们却不知来者是谁。

“统领者,你为何而来……”

声音仿佛本身就带着冷冽,声音传来的同时,竟使得幽色的火焰出现了摇曳,几欲熄灭。

仅仅是如同呼吸的扰动,就差点让娑伦娜的精神之火从那些死物身上剥离。

若是类比的话……

大概是更高位阶的存在——如血脉的先祖、权柄的上位那样,天然有着绝对的压迫感。

娑伦娜一时连开口都费劲:

“为何……很简单,为了复仇,为了夺还——”

“那么,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先贤,你又该怎么做?”

模糊的身影打断了对方,而且一步步走近。

此刻,娑伦娜才看清来者。

温迪戈——并非邪魔族的族裔意义上的,而是源自邪魔,纯粹的恶意之物的存在。

如此原始,娑伦娜此刻觉得对方大抵是什么被污染的怪物,方才的话语不过是引诱他人落入陷阱的蛊惑。

可对方的话点明了她不敢去想的结果。

“你可以否认。我并没有辩驳的必要。我只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生与死,取决于你的答复。”

也许是娑伦娜误解了什么,亦或是认为对方是“维护秩序的使者”,她给出答案的同时,将自己的火焰甩出——

“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他们前进!”

“如果我们连抗争和血性都摒弃,我们还有什么能留下!”

幽色的火焰拍在温迪戈的身上,转瞬即逝。

火熄灭了。

然而,也是这一瞬间,温迪戈看见了对他而言很遥远,又仿佛在昨天的画面。

……

砰——

“梦……?”

他仍有着先贤的缄默,不动声色,尽管这份久违的感觉那么疼痛。

眼前似乎是室内,所见的生命不是他带给这片大地的霍米涅诺威,而是他最开始与之同类的人类。

他早已遗忘故人们的容颜,毕竟仇恨已经随着死亡而消逝,即便霍米涅诺威的世界沦亡,人类的世界重来,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万翟出现在世上。

可是,眼前的人的确是“他”的父母。

——那对虐待万翟,只把孩子当作是工具的生身父母。

“妈的!”

砰——

又是一个结实的拳头,打在万翟的脑袋上毫不收敛。

在陌生的旁人看来,这孩子应当是这个男人的死仇,否则怎会这般残暴?

但事实就是这样,万翟不仅要成为他们眼里的超天才级别的无欲无求的工具,还得在他们发批疯的时候作为一个乖乖挨打不准倒下的沙包。

“老子叫你倒了吗!”

男人抬起脚,发狠地用鞋跟去踩万翟的薄弱处。

——肚子、下腹、大腿……

男人越踩越欢,好似从中得到了快感一样。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隔壁家的天才同龄人跳级考上了重点高中,现在是保送生,或者说是配额生。

男人听说了这件事,越想越气,嫉妒到只有暴力才能发泄内心的愤懑。

“废物!杂种!老子打你那么多回白打了是吧!”

但下一刻,这段记忆被改写。

万翟的手臂不知何时变成了漆黑的带着毛发的爪子,抓住了男人的腿。

随着力量的施加,肉体如同胀满的气球,瞬间爆开,血与碎肉从裤腿里面落了出来。

男人倒地,而万翟站起。

刹那间,一头温迪戈矗立在客厅里,俯视着下面的两人。

刚才的喜悦和猖狂变成了惊骇,暴脾气瞬间熄火,男人的脸上只剩下懦弱无能的畏惧。

这次,是万翟反过来虐杀他们。

虽然是南柯一梦的梦幻,但对于万翟,却是另一种发泄。

他在这段记忆里折磨了他们很久,很久……

久到万翟看清了肌肉的每一寸纹理,摸清了器官表面到底有多少血管。

真实到分不清的错乱,让先贤暂且有了片刻“安宁”。

……

外界看来,温迪戈不过是顿了一下。

接着,那只枯枝似的手臂抬起——

娑伦娜以为这是要发动攻击,却不想并非如此。

细长的臂腕末端,一点微光乍现,照亮了周围。

这份光明,甚至能在灰雾之中保留色彩。

也是在这一点亮光出现的瞬间,那些约等于行尸走肉的人们忽地有了灵性,本该被无尽折磨的精神被拉回、抚平。

娑伦娜也在片刻冷静,就好像是光芒本身就能将镇定带来。

“既然你坚持这份执着,那么便前进吧——你将要面对圣教的狂徒,面对储国的余孽,他们将前来撕毁你们的道路,是抵达尽头还是遗憾退幕,便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先贤转过身,忽然模糊,整个人没入雾中。

这究竟是灰雾中的恶灵在此戏谑,还是先贤真的显灵,娑伦娜不得而知。

当下,那些随行的乡亲们确确实实从火焰灼烧精神的折磨中挣脱,火焰仍在燃烧,却不能继续将副作用显现。

那一抹光亮,此刻如同道标,在前方摇曳着。

“……继续前进。”

没有继续深究真相的必要。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对于现在所见来说,并无害处。

就当是先贤眷顾好了。

沿着光的方向前进,大约一个小时过后,旧池的行军踏出了灰雾的边界。

距离被扭曲了似的,军势竟然跨越了奈塔坎尔的大半,维多利亚就在眼前——山脉的尽头,那座原罪之地矗立在那里。

只是,那里在他们到来之前便出现了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