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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岁岁进手术室后,看到里面躺着一位重伤的病人,据说是被爆炸物伤了脊柱,大腿内侧也烧焦了一大片。

之所以会叫外人来帮忙,是因为医护人员实在不够,缺一个手术的助理护士。

好在主刀医生很专业,在操作上并不需要他人帮忙,所以助理的工作也没那么复杂,只要递递东西擦擦汗就好。

可在手术进行到修复脊髓的时候,主刀医生身边的年轻医师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在内固定时出现了失误,导致了出血异常,手术难度直接提升一个等级。

主刀医生应该是他的师父,脾气也特别火爆,直接破口大骂:“一早就说让你师兄进手术室,你去轻伤那边帮忙,你非不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年轻医生浑身都在抖,看着满手的血声音颤抖:“师,师父,我该咋办啊?”

“你给老子滚,换你师兄弟进来!”主刀医生一边止血一边骂。

和云岁岁一起进来的护士看了一眼出血位置,眉头顿时锁了起来,“怕是不行,一来一回时间来不及。”

听了她的说法,主刀医生更暴躁了,如果不是两只手都在忙,他估计都想把手术刀戳进徒弟脑子里搅一搅。

骑虎难下之际,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可以让我试试吗?”

主刀医生抬起头,眯着眼,“你谁啊?”

护士连忙道:“这是我刚才随便拉来的助手,岩大医工班的学生。”

主刀医生皱眉,表情略有些嫌弃,“学生凑啥热闹?”

云岁岁:“现在的情况,你也没有太大把握不是吗?倒不如换个方法,万一有用呢?”

虽然她说得没错,可主刀医生,却觉得,不让她试患者或许还能有救,真要让一个还没出茅庐的学生上手,那患者才是真没救了!

他咬了咬牙,“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干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

说着,他就一边不停用纱布擦拭血液一边艰难地开始内固定。

年轻医生不敢再插手,鹌鹑似的躲在旁边一声不吭。

云岁岁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之前的工作。

尽管主刀医生手很稳,技术也很不错,可一个人进行这样的复位手术还是有些困难,就在即将完成时,刚才异常的出血点突然开始喷血。

没有丝毫夸张,是真的喷。

失败在最后一步上,主刀医生整个人都有些颓丧,又被呲了一脸血,更显出几分狼狈。

见他愣住,云岁岁二话不说,直接几针扎上去,封住了出血点。

主刀医生吓了一跳,正想高声呵斥,却突然发现,血真的不喷了,出血量也在慢慢减少。

他惊愕地看向云岁岁,“你干了啥?”

云岁岁耸肩,“止个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吧。”

可恶,被她装到了。

主刀医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竟然真的按照她所说的,手脚麻利地继续手术了。

明明他才是主刀医生!

之后的手术就格外顺利,医生很快就为患者做好了脊椎修复,并安稳送出了病房。

患者被推出来的时候,家属还在哭天喊地,大骂凶手的歹毒和治安部门的不作为。

从他们口中,云岁岁也大致知道了这起极其恶性的爆炸究竟为何发生。

据路人描述,行凶的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老汉,名叫王大树。

他原本是松江区回收站的临时工,妻子早逝,留下一儿一女,家庭条件比较贫困。

为响应知青下乡的号召,他的儿子报名后被分配到偏远地区的林场,环境苦寒再加上积劳成疾,竟然累瘫了。

被送回来之后,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可偏偏按照政策,王大树的女儿还要再下乡。

这回他女儿被分配的地方更加偏远,说是深山老林也不为过。

一连四年下来,他都没有收到女儿的消息,托人写信寄过去,也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直到上个月,他收到了和女儿同期下乡的知青的来信,才知道女儿早在去年就已经去世了。

然而让他更绝望的是,女儿在去世之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据那位知青描述,女儿在下乡不到一年之后,就跟当地影响力很大的一位唐姓族长的儿子结了婚。

可婚后她过得并不幸福,由于生活习惯和观念的差异,她经常被婆家的各种亲戚立规矩,丈夫也不允许她有任何忤逆,不然轻则辱骂重则动手。

他们还切断了她和娘家的联系,甚至不允许她和为他知青多说话,就为了将她彻底控制住。

偏偏她又和大多数北方姑娘一样,是个极其倔强要强的性子,所以每次出门,脸上身上总带着伤。

但这也不妨碍唐家要求她繁衍后代,结婚三年,她怀孕了四回,生下了两男一女,其中流产过一次,但距离下次怀孕的时间间隔,竟也只有一个多月。

就在这样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下,她觉得生活无望,毅然决然地带着要被唐家送去给傻子当童养媳的小女儿跳了河。

母女俩人当场身亡。

王大树知道这件事后,满心怨恨,却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儿子瘫痪,女儿惨死,他身为一个父亲却无能为力。

他没有钱跨过半个华国去给女儿报仇,也没有能力拖着年迈多病的身躯去对抗唐氏一整个族。

只能恨自己的无能,恨知青办把一双儿女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为了发泄心里的恨意,他拿出仅有的身家找了个会做土炸药的老乡,做了将近十公斤的炸药,全都绑在自己身上,决然冲进知青办,把所有他恨的东西都炸了个粉碎。

听到事情始末,饶是云岁岁也不禁唏嘘。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压得人不能喘息的大山。

王大树是可怜,可是医院里这些莫名被牵连的伤患,难道就不可怜不无辜吗?

还有王家那个儿子,想想都知道,最绝望的就是他。

早逝的妹妹,永远背负恶性案件的父亲,还有瘫痪的自己,简直是人间惨剧。

这样想着,云岁岁就看到门口,一个坐着破旧的木头轮椅的消瘦青年,正目光呆滞地看着医院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