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云岁岁就和顾钧各自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来到了军总医院。
彼时手术还没开始,宋小西看到云岁岁,眼睛顿时一亮,“云阿姨!”
看着处处跟自己生分的儿子,却对一个刚见过一次面的外人这么亲近,宋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燕见状,也不着痕迹地挑拨离间:“跟这忙前忙后半天,我还以为小西这孩子是个冷性子呢,原来是对咱们有了芥蒂。都怪我,没教好天成,让小西受了委屈!”
宋元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深,却没接着她的话说什么。
门口,沈银花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到云岁岁,她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按理说,开胸这种风险高的手术,本该由徐学军来做,奈何宋政委不信他,院长便指派她来了。
于她而言,多积累积累经验自然是好的。
而徐学军的败落,也表示着像她这样的年轻外科医生能有更多的锻炼机会。
说到底,云岁岁无形之中还算是帮了她。
收回视线,沈银花又矜持地朝顾钧点了点头,这才跟宋家人最后一次沟通手术流程。
宋元虽然面上看着镇定,可毕竟是亲儿子,他心里还是忐忑的。
秦莲更不用说了,一听说要把整个胸腔切开,手都在打颤。
沟通了将近半个小时,沈银花和宋小西才进了手术室。
云岁岁也有些紧张,在心里默默背起了伤寒论。
顾钧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轻拍她的肩膀,又将军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医院大厅里虽然有暖气片,但面积太大又总是开门,终究没那么暖和,她冻得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云岁岁下意识握着军大衣的领子,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谢谢。”
“别担心,会没事的。”顾钧低声劝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不出意外的,还是出意外了。
手术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助理医师突然跑出来,“b型血,谁是b型血?”
秦莲不知道自己的血型,但看她慌张的样子,连忙问:“咋回事?我们家小西咋样了?”
“病人大出血需要输血,血库里的血不够了,快,你们谁是b型血!”助理医生没空安抚她的情绪,焦急道。
宋元连忙说:“我是!”
“直系亲属不行!”
顾钧凑上去,“我也是b型血,我来吧。”
宋元都来不及道谢,助理医生就把人带走了。
与此同时,张大夫也来了。
他今天原本是要休假的,可云大夫亲自上门请他帮忙,于情于理他也要来看看。
“怎么样了?”
云岁岁看见他,不由松了口气,“病人大出血,情况可能不太好,您现在能进去吗?”
张大夫点点头,他是胸外科副主任,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我进去看一眼,你别太担心。”
说着,便去换了消毒手术服。
云岁岁眼看着他进去,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都没再出来。
直到手术结束,他才带着沈银花和其他医护人员走出来,大家脸色都不太好,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助理医师道:“手术很成功,患者还需要在重症室进行观察,家属不方便探望,一旦有什么情况,护士会通知你们。”
宋家人大喜过望,云岁岁也是终于放了心。
可她一抬头,却正对上沈银花忿忿的眼神。
看来沈银花已经知道是她把张大夫请过来的了。
“你故意的!”
趁着家属都去了病房,沈银花走到她面前,阴沉着脸说:“你故意叫张唯真来,扰乱我的手术。没能像毁了徐学军一样毁了我,你很失望吧?”
云岁岁却不回答她,而是挑着眉反问:“所以手术出问题了?”
“只是个小失误而已,我明明可以处理的!”沈银花声音陡然提高。
虽然之前不小心剪到血管导致大出血,但就算没有张唯真,她也能处理好。
原本这个种失误是可以不被外人知道的,都怪云岁岁,竟然故意叫了领导来看她的笑话!
“小失误?”
云岁岁眉毛蹙起,“就算我不学西医,也知道手术中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作为医生,你对生命就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吗?”
沈银花冷笑着推了推眼镜,“作为外科医生,就要永远冷静永远理性,把手术的病人都当做大型器械,而我们就是修理零件的维修工。”
“我们每天要做那么多台手术,如果像你说的,每一台都保持所谓的敬畏之心,你知道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吗?”
“你说得冠冕堂皇,只是因为站在手术室里的不是你。”
云岁岁能理解这种心态,就像经验老道的法医看尸体毫无感觉,很多医生看到病人也和工厂里的螺丝一样,已经麻木了。
可这不代表真要把病人当做冷冰冰的机器对待,相反的,他们更不应该摒弃对生命的感知,否则很容易失去本心。
很多无良医生,不就是因为不把人当人看,才会铸成大错?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在学医之初就应该知道,胆小鬼当不了医生。因为压力大而不尊重生命,才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沈银花痛处,她眼睛陡然瞪大,咬牙道:“你什么都不懂,我懒得和你争!”
正好张大夫换了衣服出来,“沈医生,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沈银花知道自己要被领导教育,瞪了云岁岁一眼,便匆匆跟着他走了。
云岁岁耸了耸肩,转身去病房里找顾钧。
顾钧的身体素质好,输了300cc的血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简单坐了一下就没什么事了。
宋政委拉着他感谢了一通,还嘱咐云岁岁回去给他做点好吃的。
云岁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看来领导还不知道她不会做饭,只会吃饭。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和顾钧一起回卫生所。
离老远,就看见有一个男人在卫生所门口徘徊。
那人衣衫破烂,背也有些佝偻,瞧起来有几分落魄。
云岁岁上前询问:“你好,看病还是拿药?”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人挺眼熟。
前几天他说他媳妇肚子痛,云岁岁建议他把病人带来,他却只拿了几片止痛药就匆匆离去。
她一边开卫生所的门一边问:“是你媳妇又犯病了?我建议你还是领她过来看看,省得……”
“小心!”
云岁岁转头,就看到冷光一闪,接着便是利器扎进肉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