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休养之后,顾钧的伤果然好得很快。
说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云岁岁的照顾。
虽然只有几天时间,可也让他见识到了完全不同的她,一个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医生。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便上辈子他早早离世,云岁岁也能照顾好自己,成为很厉害的人,过上属于她的独立灿烂的人生。
心情莫名有些复杂,松了口气之余,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不过心情并不影响顾钧的恢复能力,几天之后,他就可以贴着纱布继续救援了。
此时43军已经在大城山待了一个多月。
大部分救援部队由于传染病等原因,都是一波人替换一波人。
但独立营前期有云岁岁的药物供给,中间又用散装白酒和大蒜坚持了十几天,后来赶上了药物补给,所以倒下的人很少,从开始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随着越来越多的给养送到灾区,救援工作的展开也更加全面,到现在为止,再挖到的群众里,能活下来的已经很少了。
但大家并没有懈怠,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照顾伤员,关注灾区群众的身心健康。
好在灾情虽然惨烈,但也不是处处悲剧,九月四日,省医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彭老师醒过来了!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当天下午,云岁岁就发现唐志远的面部出现黄疸,且食欲不振,连忙给他摸了脉。
“肝损伤,先吃点护肝丸,明天早上跟救护车走吧,别拖着。”
唐志远哭丧着脸,“我也中招了?”
云岁岁不容置疑地点点头。
灾区污染严重,从早到晚都大量喷洒消毒剂,戴口罩闷热,防毒面具更是戴不住,为了保证工作时的清醒,他们并不会全天都戴着。
所以救援部队中患肝炎的比例很高,仅次于痢疾和肠胃炎。
云岁岁也是靠吃护肝丸才坚持到了现在。
第二天一早,唐志远就被送上了救护车,隔天,张医生也在室外救援时晕倒。
幸好云岁岁就在旁边,给他扎了两针,又给他喝了冰水,才让他缓过来。
张医生知道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坚持下去只能给大家拖后腿,也不用人劝,自己就打了报告要去医院就近治疗。
走之前,他看了云岁岁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云同志,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云岁岁以为他只是客气,便也客气回应,并没有太当回事。
时间越久,因身体情况不得不退出的人就越多,但很快就有后方的救灾人员补充上来。
渐渐的,43军有一个很厉害的中医师这件事也在救援部队里传开了。
消息传到路北区,沈银花差点摔碎了手里的注射器。
可想到父亲对自己的警告,她还是忍住去车南区的冲动,安分地做着军区总医院的活招牌。
她高傲地想,就算云岁岁再出名又怎样?还不只是个小小卫生所的见习医师,连军医院的门都碰不到!
九日凌晨,43军接到电报,要求他们立即返回紧急备战,独立营也开始拆帐篷打包行李。
普通群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云岁岁却了然,伟人逝世了。
她虽然不是军人,但却是作为军医的补充人员过来的,自然要跟随救护车离开。
整理好行李,部队立即开拔,明明没告诉任何人民群众,可老百姓们却走在道路两侧为军人们送行。
有些年轻的新兵蛋子看到这一幕,眼泪都下来了。
老兵们相对来说更沉稳些,却也红了眼眶。
回去的路进行过简单的修整,行程更快些,不到三天,43军就回到了岩市军区。
云岁岁和军医们都被放在了军区总医院门口,沈银花看见她,冷傲地转身离开,用实力表演了什么叫视而不见。
当然,云岁岁也并不想搭理她就是了。
和唐志远告别后,她提着自己的布兜回了军区大院。
在灾区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家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可到了正常人的社会才发现,她现在简直就是个野人。
再加上一个破烂不堪脏兮兮的兜子,说她是沿路乞讨回来的都没人怀疑。
李文娟听说丈夫回来了,正要去镇上买点肉。
看到她迎面走来,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瞪大了眼睛问:“岁岁?”
云岁岁悻悻一笑,“嫂子,要出去呀?”
“哎呦真是你呀!咋造成这样了?”
李文娟想上来挽她,却实在不知道手放哪好,毕竟她衣服上黑一块红一块,也不知都是个啥。
云岁岁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啥模样,便道:“嫂子,我先回去洗洗,等你回来了再去找你吧。”
“诶,好!我去镇上买点肉,今天晚上你和顾钧就来我们家吃吧,你俩这一路都辛苦了,就别自己做饭了!”李文娟爽朗笑道。
云岁岁没拒绝,据她猜测,今天晚上顾钧他们应该不会太早回来,毕竟是特殊时期。
目送李文娟出大门,她往宿舍走,甚至都有点不认路了。
毕竟她来岩市之后,满打满算才住了两天一夜,却在灾区住了将近四十天。
刚上楼,就看到赵秀文在走廊上抹眼泪,郑小玲站在她旁边,眼睛也红彤彤的,手臂上还缠着纱布。
云岁岁见状眉头一皱,她记得郑小玲的烫伤虽然严重,但也只是表皮受伤,没道理过了一个多月还需要缠纱布。
但人家并不相信自己,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郑秀文认出她,神色又几分尴尬,还有几分懊悔。
郑小玲却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又黑又亮的眼睛,脆生生叫道:“阿姨!”
云岁岁温和地笑了笑,正想回应,赵秀文却僵着脸抱起女儿,匆匆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