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外面乌云密布,突然一声惊雷,震耳欲聋。
看来又要下雨了。
病房外,陆崎和顾时彻站在走廊处。
周围传来其他患者凄惨的尖叫哭泣声,犹如人间炼狱。
这里是精神病房。
精神病房有两层。
江晚晴住的这一层是开放式病房,主要针对能够自我控制,病情较轻的患者。
而上面那一层,则是完全封闭,进去是一道又一道铁门,把人锁在里面。
精神病发作时,还会把患者的四肢用约束带绑在床上。
害怕患者会用笔插进自己的脖子,整层楼一支笔都没有。
顾时彻看着床上小小的身影,心疼得发疯。
江晚晴终日就这样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突然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枯萎,在凋零。
陆崎抹了抹鼻尖,声音干涩。
“抑郁症可能影响到患者的语言中枢或者声带,导致声带痉挛,从而从出现失语。”
“但这个失语不属于器质性病变,所以一般来说影响是暂时的。”
“当她情绪稳定后,失语的情况就会改善。”
天地之间,茫茫悠悠一片大雨。
陆崎望了一眼窗外的雨,低着头继续说道。
“又下雨了,哼。”
“至于记忆方面,经诊断,她存在解离性失忆症状。”
“解离症状,是为了保护自己,大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患者会遗忘记忆中重要的东西,遭受重大打击而造成内心巨大悲痛。”
“大脑就会对创伤产生自我防卫机制,从而丧失记忆。”
“解离性失忆会忘记自己是谁,家住哪里,甚至无法认出朋友或家人。”
“会丧失过去的记忆,她无法回忆创伤,感情也会变得麻木,自我认同混乱。”
“而且这种病,患者无法因为别人告诉他们记忆就恢复,患者需要主动找回自己的记忆。”
陆崎转过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眼皮颤了一下。
“所以,顾时彻你成功了。”
“你再一次让她忘了你,真正忘了你。”
“甚至让她忘了自己。”
......
天穹落雨不绝。
轰隆隆的雷声将世间打得七零八落。
江晚晴躺在床上,连撑着坐起来的力气都被剥夺。
她被迫盯着医院的天花板发呆,连挪动一下身子都困难。
想开口,可话一到嘴边,说话的欲望一下便没了。
索性就闭嘴。
她好像被某种“抑郁分子”入侵了,感觉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
一种难以抵抗的痛苦在侵蚀着她,蚀入她的骨缝里,占据她的大脑。
慌乱,痛苦,焦虑,连身体都不自觉抽搐。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剧痛席卷全身。
泪水从她的眼眶溢出来,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麻木,混乱,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
死亡被伪装成一种解脱,正朝着她招手,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
只要靠近死亡,她就真正解脱了,所以快来吧。
江晚晴用尽全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她的脚尖点到冰凉的地板上,却发现平常坚硬的地面变成了一滩黑色沼泽。
她的身子正一点一点被脚下的沼泽吞噬下去。
她想挣扎,却发现使不上劲。
江晚晴的身子砰一声,倒在地上。
“13号床患者,该吃药了。”
护士拿着一小包药推门而入。
“哎呦,你怎么摔倒了,躯体症状病发了吧。”
“抑郁症病发的时候,最好不要走动了,躺在床上吧。”
护士连忙去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晚晴,把她扶回床上。
她递给江晚晴几粒药丸,还有一杯水。
“医生开的帕罗西汀,吃了药你会好一些。”
江晚晴慢慢张开手心,将那几粒药握在手心。
为什么她要吃药?
大脑没有给她答案。
护士没有走,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把药吃进嘴里才敢走。
江晚晴喝了一口水,艰难仰起头,将几粒药丸放进嘴里。
“好了,药吃了你会好受一些,暂时躺在床上,不要动了。”
护士缓缓关上门,看着床上消瘦的江晚晴,忍不住摇头感叹。
“哎呦,多漂亮的姑娘啊,怎么就得了重度抑郁症了呢。”
江晚晴呆坐在床上,胃里翻江倒海。
她突然冲进洗手间。
江晚晴身子踉跄几步,跌坐在马桶边,开始呕吐起来,将刚才的药丸全吐了出来。
身子止不住剧烈发颤,面色苍白如白纸。
鼻头、眼睛都红红的,她气竭靠在墙上。
想死。
江晚晴揉了揉眼睛,难受跪在满地狼藉之中。
大脑一片空白,随后由着一个“死”字去填满。
江晚晴扶着马桶边,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走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那道身影显得好陌生,几丝发丝沾在她脸上,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想死。
什么都不能想,无法思考,只想解脱。
她濒死的目光锁定在洗手台旁边的牙膏上。
江晚晴拿起铁皮牙膏,把里面的膏体全挤出来,扯着牙膏皮,弄出一条很长的豁口。
她把铁皮的边缘搁在自己的手腕处,硬生生磨开自己的手腕。
血一下便溅了出来,冷白如玉的脸庞沾上少许血滴。
江晚晴勾唇,惨然一笑,眸底一丝光彩都没了。
解脱...她只想解脱。
病号服被鲜血染红,鲜血溢出指缝,不断从腕间流出来。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去。
“13号床病人,现在我们要量血压了。”
护士拿着血压仪器往里走,却看见病床上没有人。
她推开虚掩的洗手间,看着满身是血的江晚晴,大叫一声。
江晚晴木讷转过头,手里的铁皮掉在一滩血泊中,浑身颤抖。
她再也坚持不住,缓缓倒在地上。
“啊!13号病人割腕了!赶快抢救!”
屋外天很黑,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