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她强迫自己平静地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
没呼到第三次，就听到许漠安的声音：“本来我是来道歉的，我妈去律所说了那些话，我想你心里会难受。事情发生了，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很生气，但想到的也是先去理解你。不过我没想到，你第一时间做的，竟然是把我踢出局了！”
他把钥匙再次拽在手里，太用力，金属扣膈得掌心生疼：“不管怎样，我为我妈的行为道歉，她就是这样子，年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刀子嘴豆腐心。况且，以后是我们两个过日子，只要我们一条心，别说是我妈反对，就算全世界反对，我都会把你攥紧了。可是，为什么每次我都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而且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苏苒想问还有哪次，却见许漠安猛地站起来，椅子推得太急，“嘎吱”一声，很多人都循声看过来。服务生站在不远处，捏一把汗，不知该靠近还是该回避。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照你的剧本走吧。”说完，他另一只手抓起手机，大跨步离去。
苏苒一动不动。
终于伸手，拿起了勺子，轻轻搅动着蘑菇汤，好看的薄荷叶在旋涡里打转，被搅得失了格调。许漠安早走远了，她还是维持着喝汤的姿势，只是汤早冷却了，再也暖不了她的胃。
……
西餐厅后，许漠安仿佛消失了。苏苒发现就算在同一屋檐下，也是可以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
星星早上兴冲冲跑到楼下，总是吃了个闭门羹，她嘴里嘟嘟囔囔：“爸比又不在！”
“你们吵架了？”林姨终于觉出些端倪，趁星星刷牙的功夫，小声问。
“嗯。”苏苒不好隐瞒，低低应一声。
“你都快出去了，还吵什么？”林姨觉得有功夫吵架，还不如多腻歪会儿，“是不是他不同意你出去？”
“没有。”苏苒如实说，许漠安确实没反对过。
“那为了什么？”
“我们不合适吧。”
林姨喝粥的动作顿住，细细瞅着苏苒：“许律师提的？”
“不是。”
“那是你提的？”
“嗯。”苏苒声音沙沙的，那天回来就感冒了。
“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草率？”林姨向来不多话，但看她的状态也是要多嘴几句。
“不是为了让李老师高兴吗？”苏苒从皮蛋粥里挑出生姜，胡乱扯开话题，“星星现在比我还能吃姜了。”
星星挂着满嘴泡沫跑出来：“妈咪妈咪，我能给爸比打电话吗？晚上我想让他教我写作业。”
苏苒拿纸巾给她擦，皱眉：“脸洗了吗？爸比最近很忙，我教你不一样吗？”
星星被堵住嘴，含糊着说：“可是爸比教得好，他有耐心，不会凶我。”
“妈咪保证不凶你，妈咪要去上班了，”苏苒突觉不妥，改口道，“妈妈要去上班了，你乖乖和林奶奶上学。”
她三两步回到卧室，穿上外套出来，又一阵风般去换鞋，关门，生怕被谁喊住了。
“哎，感冒药别忘了拿，”林姨的声音在后面喊，“围巾戴起来……”
……
星星的幼儿园有志愿者活动，隔段时间，几个志愿者妈妈都会组织带些礼物，去福利院拜访。苏苒趁着出国前，又来了一趟。
十二月的天，太阳惨白，挂在头顶上像是个装饰品。拐进街口，有卖的摊子，几个孩子看到，嚷嚷着不肯走，妈妈们直摇头，连拖带拽进了福利院的大铁门。
福利院的建筑很美，红墙黑瓦。
厚重的年代感，却配上了操场中央红红绿绿的滑滑梯跷跷板，可爱又滑稽。来到这里，苏苒觉得自己的破事不值一提。
果然，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联系好老师，他们在大厅等待。今天的福利院很热闹，有个绘画的主题活动，她远远望去，被孩子们围着的年轻老师，竟觉着眼熟。有点像李庆有。
苏苒以为自己眼花，又凑近些。今天教的是中国建筑之美，幻灯片一张张放着，老师清亮的声线中，开始介绍各个地方的特色建筑。最后，让孩子们描绘自己心目中最美的房子，或者最美的家。
李庆有还是戴个鸭舌帽，但神情专注，苏苒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笑，还是温柔的笑。这样的李庆有，很陌生。
交接完礼物，其他人先走了，苏苒想等一等，便带着星星在一边观看。约莫半小时后，孩子们纷纷停下画笔，拿着自己的画作，献宝似的围在李庆有四周。
等老师领着孩子们离场，瞅个空档，苏苒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李庆有抬头，没了刚才的老师范儿，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模样：“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苏苒笑笑，对她的冷漠也算习以为常：“你结束了吗？要不中午一起吃饭？”
李庆有不回复，低头，兀自整理着资料。
苏苒也不尴尬，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没想到你还会画画？”
李庆有轻笑：“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这倒是，”苏苒大方承认，她拍拍星星的头，“叫姐姐！”
星星在边上观摩了大半天，当然觉得这位老师很厉害，转头看李庆有，调皮道：“姐姐老师好！”
苏苒笑着摇头，这鬼灵精！
李庆有却一改傲娇的小表情，眼睛亮了，蹲下来看星星：“你叫什么名字？”
星星用手指一指天花板：“星星，就是天上特别亮的星星。”
李庆有“扑哧”笑了：“星星你好，你比你妈妈可爱多了。”
“我妈妈确实不可爱，不给我买。”星星嘟嘴。
李庆有站起身，“唰”一下帅气地拉上背包的拉链：“姐姐带你去买好吗？你喜欢什么样的？”
“兔子的。”星星丝毫不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