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别灰心,事缓则圆,再等等吧,没准还能有转机呢。”
明兰猛地抬起头看向墨兰,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光:“四姐姐说得是…”
墨兰简言意赅地提醒:“平宁郡主!”
不需要多说些什么,明兰瞬间便明白了,她起身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
如兰见明兰离开,又说:“前几日,兰儿写信回家,把圆明园中发生的事情给说了。这孩子不懂事,给四姐姐添麻烦了。”
“兰儿知书达礼,知情识趣,又安分守己,在这宫里就没让我操心,圆明园那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尽管如此,还是要谢谢四姐姐的。”
墨兰见如果兰犹犹豫豫的,拿起一旁的点心吃了一口,想了想,说:“沈贵人家里找上你了?”
如兰诧异地看向墨兰:“四姐姐,你…你怎么知道?”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像你。有事就说吧,你我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贵人家里得知沈贵人被禁足,便托人找上富察家,找上我,让我进宫来求你照拂沈贵人。”
说着,如兰又让候在外头的喜鹊把盒子拿进来,说:“沈贵人家里听说四姐姐最喜欢古籍孤本,便托人寻来,让我带进宫里。”
“沈贵人是皇上的嫔妃,作为皇后照拂妃嫔是应该的。只是沈贵人假孕一事,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即便证明她是清白的,也有失察的过错。沈贵人性子太浮,在禁足的时候,多抄些宫规,让她静静心,磨练磨练心性也是好的。”
如兰不解地问:“四姐姐,假孕这件事情很严重?”
“欺君之罪,你说严不严重?”
如兰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她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害怕地轻拍胸口。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如今只罚沈贵人,没有降位,只是抄书,已经很可以了。
半个月以后,也许是沈贵人收到家里来信,越发虔诚地抄书,据宫人来报,存菊堂里灯火通明到半夜。
甄嬛这段时间都很是郁闷,到存菊堂帮着眉姐姐一起抄书,眉姐姐竟对她一言不发,可见是埋怨她了。
可那时,她只是纵横筹谋,既然没有证据翻身,眉姐姐为何不快快认下,给四郎一个认错认罚的好态度,至少能让四郎的气消了些,惩罚也能轻点。
为何,眉姐姐就不能理解她的苦衷呢!
眉庄家世比甄嬛要好许多,本就因为与甄嬛兴趣相投才与甄嬛成为闺蜜,可甄嬛竟在这选择性的事情上不信她,
怎能不让她心寒呢?
况且,那张方子的事,指向嬛儿,即便她不愿怀疑,心里也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她与嬛儿终究是回不去的。
姐妹俩因为这件事渐行渐远,姐妹情分也越发不复往日。
翊坤宫里,几个可爱的小公主正被嬷嬷抱着到院子里看花花,殿内几个嫔妃聚在一块吃吃喝喝。
华妃拿了一块蟹粉酥惬意地吃进嘴里,暖暖的炭火让她心情舒畅,这段时间以来吃的瓜真真让她吃得饱饱。
唯一不好的地方则在于,甄嬛又在暗戳戳地搞争宠,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没一刻消停,
偏偏皇后是个假贤惠的,面子做得足足的,嫔妃们拿到手的东西足足的,
她就是想要克扣甄嬛,也没个法子。
曹琴默谨慎地说:“娘娘,圆明园里沈贵人假孕一事,已经离间了沈贵人与莞贵人之间的情谊,咱们若再出手,恐怕会露出行迹,不如静待时机吧?”
“本宫就是天生的看莞贵人不爽,见着她就觉得讨厌,罢了!快过年了,那就暂且放放吧。”
“是。”
“天儿冷,你们几个,可要时刻记得给公主保暖,若是炭火不够,差人跟周宁海说一声。”
“谢华妃娘娘!”
“这有什么好谢的,跟本宫来往,若是暗淡寒酸,连炭火都不够,让外人瞧着看笑话呢。”
“娘娘说的是。”
丽嫔家世还好些,有娘家补贴,日子过得还可以,可晴贵人(曹琴默)与芳贵人两个日子则过得紧巴巴的,
面对华妃傲娇的善意,二人会心一笑,连忙行礼道谢。
寒冬腊月的时候,大雪纷飞,太液池也仿佛变成冰雪世界,围栏也冻成了白色。
甄嬛从崔槿汐处得知,四郎会在这几日经过太液池,太液池对四郎的意义有多重要,她是知道。
当年四郎与纯元一见便误了终身,就是在这太液池边,纯元皇后一身烈火般的妃位服饰在池边跳舞,惊艳了四郎一生一世,
再不能忘。
她虽恨为人替身,然而眉姐姐与她决裂,容儿又看穿了她的谋算,安分守己地待在延禧宫,她在这偌大深宫里,
只有她自己。
有时候,她恨苍天,为何有纯元皇后,还要有她,为何不能先有她再有纯元皇后。
有时候,听宫人说,四郎爱上当今皇后,她心里是解气的,纯元这座压在她身上的大山,终于被另一个女人挪开,
她只恨那个女人不是她自己。
天是那么的冷,苍茫雪夜里,是那么的惨白,天空中的雪冻得她身体发硬,只能站在小桥上,艰难地显示她柔软的身段,曼妙的舞姿。
“小主,不如我们回去吧?”
崔槿汐见甄嬛眼角眉梢都是落雪,眼看着雪越来越大,苏培盛虽说皇上今夜会经过太液池,可…
也许不来呢?
“不,槿汐,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要争取!”
“小主,来日方长。”
“我只想抓住每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
“……好吧。”
甄嬛曾经是受天下人供养的太后,金尊玉贵地荣养着,吃穿都是最精细的,
可如今呢?
柔软的锦缎没有了,多是棉麻衣料子,精致的膳食也没有了,即便花钱也买不着,又是个低位嫔妃,见个嫔妃都得行礼,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她虽讨厌用这张脸来争宠,甚至讨厌这张脸,可不得不说,这张脸给了她所思所想的一切!
她要往上爬,嫔、妃、贵妃、皇贵妃,甚至皇后。当年她能用纯元扳倒宜修,如今也必然能用与纯元相似的脸蛋得到皇上的宠爱。
至于允礼…
来日方长,她一定可以与他再续前缘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甄嬛一只又一只地跳,仿佛用尽一生的希望一般,跳啊跳,
跳得身体也即将要僵硬跌倒,
盼啊盼,
只是这雪夜下,到处一片漆黑,只有那柔和的月光在照耀着,
终于…
皇帝的龙辇由远而近,雪夜下点点灯亮摇摇晃晃地来,仿佛带着甄嬛的希望一般,
只是这希望明明灭灭,风一吹,便即将熄灭。
“皇上…他终于来了!”
在一个转身中,甄嬛重重跌倒在厚重的雪地上,如同一只断线木偶一般。
“什么声音?去瞅瞅。”
“是。”
苏培盛来到小桥下,见到了冻得直哆嗦的崔槿汐,心瞬间就疼了。
“你这是…”
何苦啊?
“苏公公,还是先看看莞贵人吧,咱们以后有的是叙旧的时间。”
苏培盛点点头,走到甄嬛面前,见她一身清凉舞衣,冻得脸色青紫,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完整,他连忙让人把莞贵人抬起,朝皇上龙辇所在走去。
“回皇上,是莞贵人。”
胤禛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她怎么在这儿?”
帝王行踪最忌讳被人窥探,他今日要走太液池这边,怎么莞贵人就恰巧出现在这儿?
“说是思念皇上,寝食难安,便来这太液池边跳舞,寄托思念之情。”
“嗯,是个有心的。”胤禛一手撑住额头,看向冻得不轻的莞贵人,又说,“让人送她回去碎玉轩吧。”
“是。”
甄嬛这时候被冻得昏昏沉沉,正想要沉沉睡去,就听到胤禛清冷的声音,她挣扎着,挣扎着挣脱抓住她手臂的奴才,艰难地扭曲往龙辇爬去。
“皇上,嫔妾…嫔妾思念皇上,这才情不自禁,才…还请皇上莫要责怪槿汐!”
苏培盛一听,愣了:“?”
胤禛淡淡地说:“嗯,你的情谊,朕知道了。”
“皇上…”
“朕得空便去看你。”
“嫔妾,谢皇上。”甄嬛哆哆嗦嗦地从腰间解开一个荷包,笨重地跪着递给胤禛,柔美地看向坐在龙辇的清贵男人:“皇上,嫔妾…这是嫔妾亲手绣的荷包,愿以此荷包,妾与皇上朝夕相见。”
“知道了。”
说着,便让苏培盛接过荷包,一行人扬长而去。甄嬛没能得到预期想要的效果,懊恼地跌坐在地,心神一松,很快便意识混沌,发起了高烧。
第二日一早,宫人来报,碎玉轩莞贵人高烧糊涂了,已经起不来了。
墨兰这时候坐在铜镜前,拿着耳环在对比效果,听了冬藏的话,随口说:“太医怎么说?”
“回皇后娘娘,说是受了大寒,人快要不行了。”
“挪她去吉安所吧,若熬过来,再接回来。”
“是。”
待墨兰收拾完毕,来到正殿的时候,嫔妃们已经坐在位置上唠嗑,华妃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见墨兰出来,才不情不愿地闭嘴。
众嫔妃起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落座过后,墨兰看了看华妃,又看向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静妃:“二位妹妹在聊什么呢?”
“回皇后娘娘,臣妾来时,听到御花园那边传来吵杂声,便让底下奴才去打探,才知莞贵人病糊涂,要抬去吉安所安置,待病情有所好转,再回来。臣妾认为,养病最好不过甘露寺,甘露寺有佛光普照,养病最好,华妃妹妹与臣妾意见相左,这才有了争执。”
墨兰看向华妃,见华妃点点头,
说:“原来如此。静妃此想固然好,只是我朝并无去寺庙养病的先例,再则甘露寺乃是佛门清净地,莞贵人红尘孽根未断,不好把红尘俗气沾染佛祖清净。”
宜修扬起一抹得体笑容:“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臣妾原想着甘露寺清净,再有先帝舒妃,如今的冲静元师看顾,定能有所好转,为皇上保住一位美娇娘,是臣妾思虑不周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墨兰微微一笑:“无妨,静妃也是关心莞贵人罢了。”
按照她对宜修多年了解,这个女人定然是想要暗戳戳地搞事情了吧?
不过...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迹论心无完人,现在看来,静妃还是很关心莞贵人的,也许是对已逝的嫡姐纯贞皇后爱屋及乌,对面容酷似纯贞皇后的莞贵人有好感吧。
“贱人就是矫情!”华妃翻了个白眼,说,“皇后娘娘怕是不知莞贵人因为何而病吧?”
墨兰一听,兴致来了,问:“哦?”
华妃见墨兰感兴趣,又觉得应该把甄嬛这个小贱人争宠的好事宣扬出来,便说:“昨夜,大雪纷飞,天冷飕飕的,莞贵人不知从何得知皇上要经过太液池,愣是在小桥上跳了半个晚上的舞,最后才冻病的!那就是个狐媚争宠的贱人!”
“争宠是嫔妃该做的本分,若华妃妹妹愿意受冻,到桥那跳上半晚上的舞蹈,得到皇上青睐,本宫倒是要恭喜华妃妹妹!”
“臣妾...”
华妃眼珠子溜溜转,那么冷的天,窝在内殿烤火不香么?
她又没有受虐倾向。
一场请安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继续,就在一众嫔妃在聊孩子的时候,一个小太监似行色匆匆来禀报,墨兰想,
这满宫嫔妃都在,唯二不在的就只有禁足的沈贵人,
以及……
病得不轻的莞贵人吧。
“何事喧哗?”
墨兰让小太监进来,淡淡地问。涉及后宫嫔妃,又并非她管理不善的过错,再有几个嫔妃垫底,她一丁点也不慌。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说说吧,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碎玉轩莞贵人病重本该被挪宫到吉安所,莞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流朱抗旨不遵,以死相逼,幸得秋收姑娘警惕,推开了侍卫,这才免了伤亡。秋收姑娘让奴才来请娘娘旨意,是否继续让莞贵人挪宫?”
墨兰让小太监起来,温声问:“本宫并非冷心冷情之人,祖宗规矩病重嫔妃挪至吉安所,待病愈以后,自然是回宫的,莞贵人如此抗旨,又是为何?”
“莞贵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