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月光纯净,墨兰牵着胤禛的手,走在波光粼粼的湖边散步,沐浴在月光中的鱼儿不时碰触莲茎,惹得莲花颤颤。
胤禛见墨兰不时轻咳几声,揽住她的肩膀,准备带她到牡丹亭坐坐。
“墨儿怀弘光的时候,还整日整日地孕吐,也不知惠贵人这两日如何,女子怀胎不易,禛郎可要去探望?”
“也好。”
胤禛看着墨兰眼眸里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又见她嘴角噙着笑,瞧着是兴致勃勃,便欣然应允。
“前几日,妃嫔们在花园里偶遇莞贵人,听闻莞贵人一支惊鸿舞跳得好,便起哄闹着要莞贵人跳舞,莞贵人委屈得都病了。”墨兰回望胤禛,
她顿了顿,有些为难,又说,“请安的时候,墨儿见惠贵人与一众嫔妃各执一词,言语之间冲了些,便让莞贵人到惠贵人身边照顾,禛郎若是见到了莞贵人,可要好生宽慰一番才是。”
胤禛见墨兰为难,知道她顾忌莞贵人前几日日日陪伴,以为他对莞贵人睹物思人,对待莞贵人时不知该拿捏什么样的分寸。
“惠贵人与一众嫔妃又是因为什么争执呢?”
“传闻莞贵人的舞蹈惊为天人,后宫嫔妃就想看个趣,不想莞贵人前几日伴驾太过劳累,称病拒绝,
后来在华妃的强势逼迫下,不得不跳了。惠贵人与莞贵人姐妹情深,请安的时候,言语间便多了几分忿忿。”
“嗯。”
胤禛点了点头没再说起这事,华妃确实是跋扈了些。
他转而说起了最近发生的趣事,带着墨兰到牡丹台去坐了一会,见明月高悬,才前往闲月阁。
墨兰分明见到莞贵人在见到胤禛的那一瞬间愣神,眸子里爱恨交织,虽然莞贵人掩饰的很好,可她还是捕捉到了。
一番请安过后,众人落座,胤禛看向坐在惠贵人身旁的陌生而又熟悉的的女人面容,心里微微动容。
“莞贵人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甄嬛起身行礼,温婉地说:“回皇上,嫔妾好多了。”
大梦一场以后,她没想到再见到曾经深爱的四郎的时候,竟然在这样一个场合里。
四郎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另外一个陌生的穿着皇后独有制饰衣裳的女人,即便是走进闲月阁,也不曾放开牵这女人的手。
曾经与四郎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尘封的旧梦一般又如滔滔洪水般倾泻而出。
四郎他不该最爱纯元皇后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竟用这样深情缱绻的目光看向旁人?既然他能爱上别人,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她!
甄嬛胸口涌出汹涌澎湃的怒意,曾经做了数十年高高在上胜利者的威压稍稍泄露,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胤禛何许人,这一丁点儿的异常,被他尽收眼底,不过一瞬,他恢复了正常。
“惠贵人曾对你仗义执言,既然身子大好,以后便用心照顾惠贵人与腹中龙胎吧。”
“...是。”
墨兰见甄嬛行礼不甚标准,一副敷衍的模样,膝盖也没弯下去便要起来,她皱起了眉头,
莞贵人这是在控诉她这个皇后处罚不当,要在胤禛面前倾诉委屈吗?
“莞贵人,对着皇上行礼,竟连膝盖都弯不下来,你如今的规矩是越发好了!”
华妃在这时候挺身而出,阴阳怪气地说出了墨兰即将说出来的话,墨兰罕见地给华妃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嫔妾惶恐!”
甄嬛一副低眉顺眼模样,看在华妃眼里就成了是甄嬛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发看甄嬛不顺眼,她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肢走到胤禛面前行礼,娇媚婉转地看向皇上:“皇上~您看看莞贵人,您就不管管啊~”
“......”
墨兰在这一瞬间沉默了,她还以为华妃是要当着胤禛的面来对莞贵人继续输出呢,结果...就这?!
“华妃,你先起来吧。”
“是~”
胤禛看向甄嬛,说:“莞贵人身子既然已然大好,便抄宫规十遍吧。”
“......是。”
甄嬛跪倒在地,低着头,把心底的怒意压下,瞬间把负面情绪处理好,而后一副欣然领受的模样谢恩。
来日方长,既然四郎能爱上她一次,为何不能再爱她一次呢?
胤禛不喜女人间的聒噪,与眉庄寒暄几句后,便想要拉着墨兰离开,还没起身,就被华妃用东阿阿胶桂圆羹给邀请了。
“华妃妹妹,今日不巧呢,出门的时候,本宫让人做了沙参玉竹汤水,皇上刚刚才说待会要回去喝呢。这大热的天,要不,妹妹就自己喝了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华妃顺着墨兰的话,又话锋一转,看向胤禛,撒娇说,“皇上,丽敏许久不见她皇阿玛,甚是挂念呢。”
“这几日政务繁忙,过几日吧。”
华妃得到胤禛的承诺,喜笑颜开地行礼:“是。”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声,竟是侍卫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名叫茯苓的宫女。
“怎么回事?”
“回皇上,外头侍卫抓住了一个名叫茯苓的宫女,此人手上拿着一个包袱,一番搜查以后,竟...”
胤禛见苏培盛吞吞吐吐,沉声说:
“说!”
“包袱里竟是些脏了的衣裤,一番审问过后,茯苓说...说那些衣裤是惠贵人的。”
墨兰与胤禛对视一番,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重新落座以后,胤禛让人把茯苓拖进来与眉庄对峙,眉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跪倒在地连连摇头,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可怜,只是胤禛见这事涉及皇嗣,并没有心情要去怜惜美人。
“传太医!”
“是,奴才这就去。”
墨兰在苏培盛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说:“苏公公,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请来吧。”
“是。”
眉庄这时候仿佛捕抓到关键词一般,看向皇上,说:“皇上,一直以来都是刘畚刘太医照顾嫔妾的胎,还请皇上...”
话音未落,眉庄的话就被胤禛打断:“无妨!”
眉庄愣愣地看向皇上,低声呢喃:“皇上...”
她没想到对她委以重任的皇上,对她的信任并不多,说翻脸就翻脸。
待太医院院判贺弘文来了以后,一番诊治过后,贺弘文抬起头,坚定地说:“皇上,惠贵人并未怀有身孕。外面还候着陈太医、李太医、张太医、江太医等几位太医,皇上您看...”
“苏培盛,去请!”
苏培盛:“是。”
一番会诊过后,数位太医轮番把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惠贵人并未有孕,甚至身体里有服用假孕药物的痕迹。
“皇上,嫔妾不是!嫔妾是怀有身孕的,嫔妾...皇上,嫔妾冤枉啊!”
“贱妇!竟欺骗朕,用假孕来争宠!”胤禛暴怒着,一把把身边的茶盏砸到了眉庄身上,他平生最恨被骗,也最恨为人母者用胎儿用孩子来争宠,
就像他,
他就是生母用来争宠的工具,若非他的出生,生母如何会从一个小小官女子平步青云,单独封嫔,后来还不善待他,甚至...
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又气又恨!
“皇上,大怒伤身!”
墨兰连忙给胤禛顺气,待他平复下来以后,看向惠贵人:“惠贵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嫔妾没有!嫔妾没有服用过假孕丹药,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华妃阴阳怪气地说:“是啊,被发现就说是冤枉,然后一推四五六,让茯苓做这个可怜的替死鬼,惠贵人,你的心还真狠啊!”
“华妃娘娘休要污蔑嫔妾,嫔妾没有指使过茯苓,更没有服用避孕的药物。”
墨兰看着满面仓皇的惠贵人,问:“那么,你有何证据?”
“证据...”眉庄猛然抬头,仿佛抓住了希望,她扭头对身后不远处的采月说:“采月,快,快去把我梳妆台上抽屉里最底层那处,拿出那张方子来!”
“是。”
采月连忙去寻,殊不知,这方子早就已经被茯苓给撕碎吞进肚子里了。
结果让眉庄失望,方子没有了。
眉庄面如土灰,眼下的局面她已经明了,有人害她,皇上不信她,唯一愿意为她主持公道的皇后也因为她的核心证据没有而有心无力,她跌坐在地上,嘴里喊着冤枉,心里飞快转动,该从哪里突破,
可是想了一转,还是没有头绪。
“这后宫里呀,真是有鬼了!既然惠贵人有方子,方子却不见了,要么呀,惠贵人你撒谎了,要么,你的方子被偷咯,哈哈哈哈——”
华妃嚣张的娇媚笑声响彻整个屋子,眉庄被这笑声攻击得跌坐在地,回望了甄嬛一眼,
嬛儿她,
究竟…
胤禛不悦地看了华妃一眼,
华妃这做额娘的人了,如此落井下石,挑拨离间,着实不成体统!
“皇上,当日是刘畚刘太医为嫔妾诊脉,说嫔妾腹中怀有龙嗣的呀!嫔妾断断没有撒谎!”
眉庄跪行到胤禛身前,抓住他的衣摆,哭着喊着说。
“刘畚呢?”
苏培盛:“回皇上,奴才去请太医的时候,顺道让人去请刘畚太医,只是刘畚太医拉肚子,现在还没来。”
眉庄听后,脸色刷地白了,至此,她已经明白这就是一个针对她的局。至于是谁,想必非华妃莫属了。
华妃阴阳怪气地又说:“拉肚子就拉肚子吧,只要不是尿遁就好。”
“华妃,这蜜瓜不错,你尝尝。”
“是。”
华妃看着胤禛明显沉下来的脸色,知道他是觉得她话多了些,便乖乖坐到一旁吃瓜。
不一会儿,刘畚匆匆前来,眉庄在见到刘畚的那一刻,眼眸瞬间亮了亮。
然而,随着刘畚一头雾水地与胤禛汇报眉庄的胎儿以后,眉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臣当时也奇怪,惠贵人的脉象是滑脉,可这段时间以来,总有个几日,脉象是有所变动的,臣当时只以为是惠贵人身体体质的缘故,现在想来,是臣医术不精!臣愿领罚。”
刘畚把脉以后,连连磕头请罪,目光清澈、真诚,在场的人除了华妃以外,几乎都以为刘畚是一时不察。
华妃狠狠吃了一大口瓜,满足!
“回皇上,臣听闻坊间有一种药,服用以后可以制造假孕之相,用于…”
“用于什么?”
一场欢喜一场空的感受并不好,胤禛在墨兰的安抚下,虽已经平复下来,但火气还未消失。
“用于后宅争宠,只要与某位姨娘相撞,便能把假孕一事推个干净。”
胤禛看向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眉庄,心里暗叹眉庄这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搜!”
不一会儿,便在内室搜出了一盒已经用完的药盒,盒子里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药丸的用途,
胤禛看后,本以为沈氏是中了圈套,现如今再看,竟是她自导自演,瞬间,他再次大怒,失望地看着眉庄:
“沈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眉庄连连喊冤枉:“皇上,嫔妾真的没有,真的是冤枉的!”
甄嬛见眉庄败势已成,若干脆利落地认错,或许还能博一个知错能改的名声便说::“皇上,眉姐姐她只是太爱皇上,一时之间错了主意,求皇上从轻发落!”
眉庄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嬛儿,嬛儿竟然…竟然也不信她!
陵容这时候见眉庄处境不妙,想起曾经眉庄对她也有些许真情,便也连忙跪下求情:“求皇上宽恕眉姐姐吧。”
富察贵人在陵容身旁轻声呵斥:“容儿!”
见陵容对她微微摇头,轻声叹息而后看向皇上身边的皇后娘娘,也跪了下来。
“皇上,皇后娘娘,还请看在惠贵人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墨兰见富察贵人跪了下来,透过富察贵人,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大大咧咧的五妹妹,本来只想着袖手旁观,如今见富察求情,
她轻叹一声,罢了。
“惠贵人沈氏,品行不端,欺君罔上,着褫夺封号,降为……”
胤禛话音未落,墨兰便握住了他的手,说:“明明是皇上政务繁忙忽略了惠贵人,少年慕艾,女儿家想要争宠,想要皇上关怀,哪里是什么坏事?
沈氏虽做错,但罪不至此,不如就罚她抄宫规百遍,禁足半年,罚俸半年,以儆效尤,这降位就算了吧?”
“皇后!”胤禛不悦地看向墨兰,觉得她着实太过心软,可又想到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
便放软了语气,“罢了,降位就免了,就依皇后的意思。只是此风不可长!传朕旨意,沈氏褫夺封号,罚闭门思过半年,罚俸三年,抄宫规三百遍。”
“皇上…”
眉庄满面失望,皇上他终究不信她!她要的,不过是一个良人,能够信任她,怜她,为什么这信任竟如此脆弱,
为什么…
丽嫔落井下石道:“沈贵人,你这是做什么?想要抗旨吗?”
眉庄无法,皇上对她的不信任伤透了她的心,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眸,麻木地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甄嬛这时候趁着各方关注眉庄,才意味不明地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胤禛身边的墨兰,她没想到,这个不知哪里来的盛皇后,竟能左右胤禛的心思,
明明这样的偏爱,这个时候应该是她的!
墨兰看着眉庄泪眼朦胧,眼角余光尽是愤懑,忽地开口:“沈贵人,你可服?”
“嫔妾心悦诚服。”
墨兰叹息一声:“沈贵人,记住你的话。”
“嫔妾谨记。”
其实,若胤禛当真一丁点也不信眉庄,眉庄连辩解的机会也不会有,可惜眉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