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宅,花团锦簇的具有江南烟雨景致的花园里,年世兰正坐在回廊上,磕着瓜子赏鱼,
在塌方第三日,年世兰比牛犊还要强健的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若非家中阿玛、额娘关怀,她早就蹦蹦跳跳去马场跑马了。
“什么?!皇上把我赐给了雍亲王?”
当她听到当今赐婚的时候,整个人都都高兴得快冒烟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能够嫁给喜欢的男人!
那日,马场上一见,她早已经把心丢给了这个满身清贵疏离却又眼眸深邃的男人,俊俏的儿郎谁能不爱,少女怀春怎能不心潮起伏、激动。
更何况,这个男人曾经还为了爱,与这个世道对抗,虽闹得满城风雨,即便她身处江南,也是从小听他与柔则福晋的故事长大的,
太液池惊鸿一别误终身,以至于他不顾一切去求娶,去抗争,为爱奋不顾身,为爱赴汤蹈火,这可不就是话本子里的现实版吗?
啊~
如此深情的男人如今成了她此生的夫主,若是她能有幸得到他的心,便不枉此生了!
“是的,小姐,刚刚宫里传旨的公公已经来过了,只不过那时候您还没起床,老爷跟夫人只说是您受伤未愈,这才没让您接旨。”
颂芝见自家小姐一副少女怀春模样,暗道自家小姐没救了,少女矜持也丢了个干净。
“颂芝,你这是什么眼神?”
“小姐,好歹您也多一点矜持嘛,哪能这么恨嫁呢?若是让夫人见到,少不得唠叨您,让您背诵女则与女训呢。”
颂芝站在年世兰身边,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定然是二爷把小姐给带野了,哪家小姐是这般…
按她说,小姐话本子看多了,人也傻了。
“颂芝,你说,雍亲王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先福晋这么深情缱绻,以后会不会对我也这么好?不,不求他对我能像先福晋那样,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了。”
年世兰娇羞着低头抿嘴一笑,把手边碟子里的鱼食撒到池子里,看池塘里的鱼儿为了争夺鱼食,乱成一团,池子里的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小姐~”
颂芝跺了跺脚,真是男色惑人至此…
雍亲王怎么就把她家小姐迷得找不着东西南北呢?还没嫁过去,竟然就想到以后琴瑟和鸣。
愁人啊!
三个月后,一顶粉色轿子吹吹打打从雍亲王府侧门进入,轿子后,是不符合规矩的却被胤禛默许的年家送去的八十八抬嫁妆。
由于年家简在圣心,即便是被纳入府做格格,皇帝也让胤禛给足年格格面子。
只是没有风光大嫁,目之所及没有一片喜庆的红,只有点点滴滴的细碎的雨滴从空中滴落,似乎在暗示年世兰今后惨淡的婚姻生活。
这一日,不仅是年世兰入府的日子,也是放榜的日子,盛宅外头不时锣鼓喧天,虽然天阴沉沉地,但并不影响这一日的热闹、喜庆。
前来恭贺长柏中榜的差使前脚刚走,没多久,另一队差使便来恭贺长枫,这一日,盛宏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墨兰自然是高兴的,女子只有娘家实力强大,才能挺直腰板,那些年,她便是舍弃了家人,以为得遇良人过此生,谁知良人是凉人…
竟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后盾给扔了。
这辈子,她是切切实实地想要家里人都好好的,即便是上辈子的仇人明兰,她也是真切期盼明兰与小公爷能有个好结局。
诚然世人都说,顾侯为了明兰,连母马都不骑,深情缱绻,两心相合,可是终其一生,明兰付出的艰辛代价并不比顾廷烨少,
若是明兰再进顾家那个大染缸,恐怕会再受一遍这样的苦楚吧。
墨兰坐在轮椅上,在花园里的池塘边上的回廊边上与明兰一块喂鱼,静静地听着云载、露种报喜,至于如兰,早就被王大娘子拘束着学规矩去了。
王大娘子到如今仍然固执地认为,墨兰能够嫁给雍亲王做侧福晋,是因为墨兰的礼仪规矩好,她琢磨着,虽然不能让如兰也嫁进公侯之家,但好歹嫁个书香世家,也不埋没了。
从墨兰受伤以后,王大娘子便熄灭了让如兰嫁豪门的想法,还生怕如兰也受一回墨兰所受的苦楚,这几个月以来,不仅日日上香,还督促如兰进行培训,
直到今日,也没有停歇。
长柏中榜对墨兰来说,是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长枫竟然也榜上有名了,这与上辈子的轨迹不一样了。
不过,她都能重活一回,长枫为何不能振作争气呢。
不管怎么样,只要人还活着,就要过好当下,这辈子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与梁晗再无交集,明兰又为何不能跟齐衡圆满呢?
“四姐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明兰见自家温温柔柔的四姐姐似惋惜又似释怀,还对着她笑得温婉。这可是四姐姐受伤以后,第一次如此轻松的笑容了。
“明兰,你与小公爷相处得怎么样了?他可有说什么时候来提亲?”
明兰虽是秀女,可只要两家私底下看中了,禀明圣上,求一个恩典,便可自行结亲。若是齐衡有意,到时候上门提亲,
也好过生生蹉跎岁月。
“四姐姐~我…我跟他…”明兰似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脖子以上红成一片,快烧起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姐姐被圣上赐婚的缘故,齐衡的娘亲也不再抵触齐衡娶她,
对她与齐衡两个私底下见面,也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就是…
她的娘亲一门心思想要把她嫁给外地富商,不愿她与齐衡多有来往。
“可是卫小娘不同意?”
“唉…”明兰无奈地点了点头,家中舅舅要考秀才,要做官,要很多很多钱财打点,娘亲只是个小娘,可不就要从她身上刮钱了。
“从来都是好事多磨,不过明兰放心,你一定能跟小公爷开花结果的!”
“四姐姐,真的?”
“嗯!所以,别沮丧,等来日成亲,姐姐一定会给你添多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四姐姐,我…我何德何能…”
墨兰握住眼眶红了的明兰的手,说:“你是我妹妹!”
墨兰的笑容似乎一道光,照亮了明兰本就灰暗又摇摇欲坠的爱情,在这一刻,明兰原本准备放下齐衡的心,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是真的想要与齐衡过一辈子!
就在墨兰安抚明兰的时候,如兰的声音隔着池塘传了过来。
“四姐姐,六妹妹,你们在聊什么呢?”
如兰说着,提着裙摆穿过池塘中央架起来的小木桥,走了过来。
看着两个兰悠悠哉哉,她心中甚是羡慕,气鼓鼓的说:“你们两个倒好,不用学习那什么劳什子规矩,我就惨了,穿着花盆鞋走路,学着学着,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五姐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明兰还没吊完书呆子,就被如兰捏住了嘴巴:“别念别念,这些日子,我可是听得够够的了,六妹妹,求你别说了~”
说着,如兰憨憨地笑着放开手,墨兰见此叹了一口气,大姐暂且不提,她们三个兰真真是像极了自家娘亲的。
她像娘亲那样温温柔柔,如兰则像极了大娘子那样直肠子咋咋呼呼,而明兰则把卫小娘的与世无争学了个底朝天。
明兰倒也罢了,有齐衡兜底,如兰可怎么办?难道还嫁那个一遭出息便纳妾的文炎敬,然后苦苦熬上二十年,等儿子争个诰命回来?
“听说,今年圣上会举行木兰秋猎,到时候五妹妹便可以到马上一展身手,解解闷了。”
墨兰柔柔地说,自从她吃了美容丸以后,整个人是越发仙气貌美,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细腻无瑕,把墨兰本就貌美的容颜生生提升了八分,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更让人欢喜。
“四姐姐取笑我,我哪里喜欢骑马,我喜欢的是捶丸。”
“不管是什么,能让咱们五姑娘开心就好!”
姐妹几个说说笑笑,一切的忧愁远离,盛家里是欢声笑语,喜庆连连,那边小公爷吊上了尾班车,榜上有了名,家里也是锣鼓喧天,大宴亲朋。
只有顾廷烨灰头土脸地落榜了,
虽然康熙没有让顾廷烨五十年不能科考,但明眼人都知道,顾廷烨在科考从文这条路上已经走到头了。
待墨兰得知顾廷烨的事情时,是她刚刚过及笄礼以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这时候墨兰才知道发生在顾廷烨身上的事情,一件都没少。
先是顾廷烨婚事被朱曼娘搅和,在顾廷烨与宁远侯大吵一架以后,
宁远侯被气得旧疾复发,当日便人没有了,顾廷烨背负气死父亲的骂名,而他心爱的曼娘在此时背弃了他,偷了银子带着昌哥儿跑路。
据长柏哥哥说,顾廷烨整个人消沉得不得了。
墨兰当然不可能让顾廷烨就此沉寂下去,顾廷烨可是一把好刀,用得好了,所向披靡。
“难为你们还肯出来送送我。”
顾廷烨遭受后母变脸背叛,又被赶出家门,正是天下之大无处可去,天下之大无一知心人的脆弱时候,墨兰央求长柏带她出来送一送顾廷烨。
当日,顾廷烨得知她被年羹尧伤得不良于行以后,大半夜潜入年府与年羹尧大打出手,最后鼻青脸肿地被赶了出来,
据顾廷烨后来跟长柏说,在盛家念书的时候,墨兰一手极好的点心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而他与长柏之间不仅是知己更是挚友、兄弟,兄弟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
为妹妹出口气,是应有之义!
墨兰听后,很是感动,便有今日一行,顾廷烨缺一个点醒他的人,为了还顾廷烨这份人情,也为了用真情套路顾廷烨,她必须来做这个点醒他的人。
“你既喊我一声妹妹,便是我哥了。妹妹送哥哥出城有什么不可以么。”
说着,墨兰从身后的云载手里拿过点心盒子递给顾廷烨,她知道顾廷烨在气死父亲这件事上是无心的,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在这个让他心力交瘁的京城里,是待不下去了,倒不如到外面,天大地大,有一番作为。
“谢谢你们,我落魄至此,你们还愿意来送我,这份情谊,我顾廷烨记着了!”
顾廷烨眨了眨眼睛,把眼睛里想要落下的泪水逼了回去,他视为亲母的后妈想要养废了他,他视为此生挚爱的曼娘也背弃了他,
若非还有长柏跟墨兰来送送他,给予他温暖,在人人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时候,还愿意来,他已经颓废消沉,或许终其一生,都终将碌碌无为。
“仲怀,你切不可消沉下去,虽然眼下你处于困境之中,但是,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而且,你还有个女儿,你还有牵挂。”
长柏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仲怀是个有大志向的男人,多年来苦读诗书,悬梁刺股,就为了有朝一日科考中举,
如今一切指望都没有了…
怎能不难受,而造成这个结果的,还是仲怀的同父异母的亲大哥。
可是,人不能永远沉浸在怨恨、悲伤之中,还是要往前看的。
“顾家的根在西南,其实,若仲怀哥哥愿意,可以到西南投军,以仲怀哥哥的能力,建功立业应该不难。”
“你是说…”
“弃笔从戎!年家那位…便是如此,仲怀哥哥比他年轻,未来成就必然不在他之下的。到那时,再回到京城,陈年旧事都终将掩盖,世人只会记得,你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怎知我会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直觉!”
“……”
顾廷烨很是感动,抱拳弯腰行了一礼,与长柏临别一番,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时候,长柏见顾廷烨已经走远,他不赞成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墨兰,说:“顾廷烨到底是外男,哪怕你们俩清者自清,也不好私底下见面。墨兰,你如今虽没过门,但已经是铁板钉钉的雍亲王侧福晋了!你可懂?”
“长柏哥哥,你不懂!”墨兰眼眸微垂,眼角染上些许红霞,她颦蹙眉头,柔柔说:“长柏哥哥不知道,当日墨儿听到仲怀哥哥大半夜跑到年家,与那恶人扭打一番,墨儿心里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