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天色太令人心旷神怡。
照常去溪边洗漱,挽南和薛宝被水中倒映的天景惊了一瞬。
鼻翼是清新自然的气息。
世界被洗涤一番。
两兄妹不能否认。
这是世间最别致。
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挽南和薛宝打水离开。
天上的风景很好,地上的路也踏实。
而人心中的所欲所求,躁动九万里高空。
同样的回去做朝食,两人再次辗转到树林里看陷阱。
今日运气不错,陷阱里掉了一只野鸡。
毛色很绚丽,和天边的虹彩交相辉映。
挽南和薛宝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鸡肉很好吃,鸡汤很香,鸡蛋一文钱一个。
鸡还活蹦乱跳,挽南挑挑眉,利落地跳进陷阱,没两下就直接活捉。
手里是挣扎的鸡,挽南抬着笑脸去看薛宝,却在下一瞬浑身一僵。
她弯弯的嘴角冻结在脸上,是寒冬腊月刺骨的风刀。
挽南和薛宝各自被套在一个麻袋里。
今日出了变故。
鸡是家养的大公鸡。
他们两兄妹,才是真正的猎物。
“我就说我没看错!”扛着薛宝的瘦高汉子咧着嘴:“保准是两个好胳膊好腿的小娃娃。”
“赚、赚、赚了,哥!”扛着挽南的结巴汉子舌头捋不直:“一一一、一个五两!”
“那是!”瘦高汉子得意地吹起口哨。
两兄弟脚步欢快地往游州城走。
五两是五百两的份量。
人命是牲口不如的价钱。
挽南在结巴汉子的肩膀上醒过来。
位置狡猾又硌人,她整个人被颠得反胃。
其实挽南更担心薛宝。
毕竟和她两相比较下来,薛宝活脱脱一个娇气包。
好在没听到他挣扎被揍的声音,挽南强忍下反胃的恶心感,试探着去摸小腿上的半截尖利竹片。
这是给老乞丐做竹拐时,她为了防身做的,一截在她这里,另一截则在薛宝那里。
而防备的,就是这种不受人控制的情况。
状似难受地哐哐咳了几大声,挽南收到薛宝剧烈得像要咳出肺来的回应。
这是他俩的暗号。
无聊时的规划,总有出其不意的用处。
幸亏这两个贩子够穷,舍不得花钱买好迷药。
扎在手臂的针又往里戳了一点,挽南被人贩子这下作的招数疼得一激灵。
你是人贩子啊大哥!
在不能自保的情况下。
就算手被扎穿了。
他丫的到底谁敢醒?
最后她铁青着脸,心里和另一个麻袋同样被扎的薛宝一起,不约而同地把能骂的会骂的都给这两个王八蛋问候了一遍。
耳边渐渐有入城的收费声,两个兵丁。
挽南屏息凝神,手中的竹片暗暗发力,在麻袋上磨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小洞。
“站住!入城费一人一文。麻袋里的东西放下检查!”
官兵字正腔圆地说出每一个关键点。
麻袋里的挽南激动得想哭。
以前有多痛恨交那一文钱。
今日就有多感激交那一文钱。
“得嘞得嘞!”瘦高汉子面上老实巴交地应下。
装着薛宝的麻袋被放到地上,他拉着兵丁隐晦地塞了一钱银子。
于是麻袋不用检查了,兄弟俩扛着麻袋走得虎虎生风。
“啊!”一声男子的惊叫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兄弟不明所以地回头,只见所有窃窃私语的人里,一男子颤着手指向他们,活像妖孽怪物。
肩膀上传来肉体的蠕动拉扯感,结巴汉子心头一跳,连忙把装住挽南的麻袋往地上扔。
挽南被砸得发疼,随即手舞足蹈地在麻袋中挣扎表演起来。
手掌划破的鲜血一点点染红黄褐色的麻袋,再配上她张牙舞爪的扭曲动作。
是地狱之恶鬼,万毒之邪祟。
结巴汉子被吓得哇哇大叫,他哥直接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结巴汉子不服。
但转眼看到瘦高汉子肩膀上麻袋如出一辙的景象时,他华丽丽地晕倒在城门口。
瘦高汉子轻啐一口,浓痰吐在没用的弟弟的脸上。
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里,他弯腰去扛挽南的麻袋。
在他的大掌碰到麻袋的一瞬间,半截两指粗的竹片从麻袋里刺出来。
麻袋破了道口子,底下是染着血的一只眼睛,狠厉又冷冽。
瘦高汉子的手也破了道口子,上头是染着血生命线,急促又横断。
汉子反应迅速,连连几脚就踹到挽南肚子上,凶狠得像要杀人。
顺着竹片破开的口子开始乱割乱切,挽南终于从麻袋里挣扎出来。
血淋淋的小人一个像地狱杀出的恶鬼,腥味太重,全是煞气。
瘦高汉子根本不惧挽南,轻嗤一声,他双手举起薛宝,眼中威胁意味很重。
“他是人贩子。过路好人,谁帮我报官?”挽南不错眼盯着瘦高汉子的动作,口中开始求救。
无人敢动,包括守城门的衙役。
约莫看戏也是难得的热闹。
挽南听着衙役还涨了一文入城费。
口口声声嚷嚷着好戏大戏,不容错过。
“他是人贩子,官府有赏银。”薛宝还在用竹片动作,挽南开始加码。
看热闹的人群嗡嗡嗡讨论起来,不少人蠢蠢欲动。
“过路好人,自己闺女闹脾气而已。”瘦高汉子应对这种事似乎很有一手,面上老实巴交:“妞妞诶,莫闹嘞,你娘不要咱爷三了,不想她,啊?”
汉子的最后一声甚至带了哭腔。
周围的人你一嘴我一句的讨论。
“他是人贩子。另外帮我报官者,我额外给二两银。”看着狡辩的瘦高,挽南铁青着脸,高声求救。
讨论的呼声一下更高涨了。
“你!你这死丫头!”瘦高汉子骂了挽南一句。
有几个人已经悄悄迈出脚步,瘦高汉子咬咬牙,直接开始威胁。
“谁敢报官烂我家事,我年阿大,必扰他鸡犬不宁!”
蠢蠢欲动的人立刻收回心思,心安理得地看起热闹。
脏兮兮的娃娃许诺银钱。
凶狠的汉子许诺恶意。
孰强孰弱,高下立现。
“啊!”年阿大忽地惨叫一声,一把将薛宝抛到地上。
挽南立马把薛宝拖走,刷刷刷几下破开麻袋。
两兄妹还没来得及跑,双手都被刺了两个洞的年阿大猛地冲上来。
脚踢薛宝,拳打挽南。
两个没屁高的娃娃在他面前,和蚂蚁没区别。
人群中隐约有人觉得不妥,想制止,却又被年阿大的凶神恶煞喝退。
转而去看城门的兵丁,他们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叫人别多管闲事。
挽南和薛宝痛得想吐血。
打不赢,跑不过,身上疼。
咬咬牙,挽南用了下策。
眼神示意薛宝赶紧跑,她一把扑上年阿大的臭脚,牙齿啃上他的脏腿。
手中的竹片也见缝插针,狠狠将他的脚掌刺了个半穿。
又是一脚被踹飞,肋骨都好像断了,狂风骤雨般的拳头落到身上,挽南真的开始吐血。
模糊的视线里薛宝跑了,只有一半。
守城门的兵丁此刻有了用处。
他们抓回薛宝。
他们喝退人群。
他们讨价还价。
十两是两个娃娃的卖身钱。
他们跟年阿大说,四六开。
两滴泪水滑在一起。
薛宝轻轻揽着挽南。
一如在娘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