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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熟悉地形,且明显跑得比她快。

挽南最后是跟着大狗跑的。

直到闯进一户茅草屋,她才意识到这狗居然有家。

手里被面前的娘子塞了个馒头,挽南感动得快哭了。

狗哥果然是好兄弟。

“不够我再给你一个。”桃娘弯腰看这个小乞丐。

人还没桌子高便出来乞讨。

世间的日子,怎么就苦成这样。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挽南着急忙慌地把馒头塞嘴里。

再香甜的东西,只有吞到肚子里头,才能真正算她的。

桃娘摸摸她的头,转身回厨房又拿了一个馒头。

只是出来的时候,手里牵了个三四岁的男娃娃。

挽南一下子闪躲到门后。

因为遇到她这种小乞丐的时候。

这样大年岁的娃娃虽然心里不懂,身上却坏得发邪。

狐疑地看向躲在桃娘身后,甚至比她还害怕的男娃娃,挽南犹豫半晌,还是迅速接过桃娘手里的馒头。

不能饿死。

“谢谢娘子!”挽南试探着退后两步,随后飞奔着逃离这户人家。

趴着休息的大狗汪汪汪地叫起来,撵着去追挽南,像游戏一样。

“大黄……”桃娘身后的男娃娃跑出门,不舍地看向逃走的一人一狗。

“大黄会回来的。”桃娘把男娃娃抱起来:“薛宝刚刚怎么不跟妹妹打招呼?”

“妹妹……”薛宝瘪着嘴,说不出后头的话。

把人搂紧了一点,桃娘心中微叹,还是不想逼他。

高热惊厥的后遗症太大,薛宝似乎缺了胆气。

妹妹与妹夫将日子过成那样,谁都无辜。

一人一狗跑走没多久,天上就下了雨。

大狗聪明得不像话,带着挽南就往山上的山神庙跑。

山神庙离村子远,又修建在山上。

平日祭拜的人不少,但雨天里,一人一狗是唯二的信徒。

站在门口躲雨,挽南远远眺望村子。

前几日游州城就一直在下雨。

今日好不容易晴朗,可这雨倒好,竟没几个时辰便卷土重来。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去,势如破竹的架势让绿色稻浪有了阴影。

小村落的茅草屋也不如砖瓦房铿锵,风雨飘零间则显得更萧条。

天地汇聚成势,而人气不多。

挽南抬头看天,也不知道它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怒气。

大狗站在挽南旁边,雨水像雷鸣,飞溅的水把它的毛蓄成一股股。

甩甩身体受不了,大狗咬着挽南的衣服,把她一起拖进山神庙避雨。

最终一人一狗坐在蒲团上,眼睁睁看着雨越下越大。

沉默惹人瞌睡,他们一起睡着。

闭着的眼睛很久没有睁开,他们也就没有发现。

浑浊的泥水早已慢慢汇聚,蓄力往小村子攻杀。

“轰隆!”

天边的巨响把一人一狗吓醒。

挽南猛地坐起来,胸腔还心有余悸。

大狗已经跑到山神庙门口,汪汪汪地冲山下叫唤。

挽南支楞着身体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庙门口。

天色深沉得像黑夜,乌云一团团地往下压。

雨势还没有减弱,浑浊的泥水汇成了宽广的湖泊,并且还在扩张领地。

挽南靠着门边,雨水很快打湿衣服,顺便凌乱不堪的发梢。

身侧的大狗还在叫,气势汹汹像在抗衡。

挽南按着胸口,心慌不减反增。

闪电霹雳下照明的微光,挽南瞪大眼睛,浑身开始发颤。

坚固的山成了软骨头,绿色稻浪被混浊的泥水取代。

小村子活活被闷死一半,另一半还在余威下苟延残喘。

零星的几个黑点猝不及防地被混浊淹没,又爬出。

最终人成物,黄色湖泊里,泡满横荡的死木。

人间,是炼狱。

挽南跌坐在地上,大狗也哑然失声。

天最终是真的黑了。

一人一狗抱在一起,生命在呆滞。

这是挽南第一次恐惧。

村子毁灭性的死亡,这座山的岌岌可危,全都让她恐惧。

人竟然还不如脆弱的浮萍。

“汪!汪汪!”大狗叫了几声。

挽南捂住它的嘴。

山神庙前叫嚷,她怕触怒神威。

雨慢慢停了,天转为亮堂。

挽南看着太阳,她想直视。

直视着去问问。

天地变色不过昨日。

为何今日,便能若无其事?

最终是眼睛发黑,目不视物。

挽南问了,太阳甚至给了答案。

关它屁事。

一人一狗下山,第二次站到村口。

村子其实在山坳里,村口的位置反而高,现在这里,已经有了好几个逃难的人。

有人哭,有人骂,有人沉默……

挽南和大狗走进村子,发现三分之二都被埋了个干净。

隐约有哭声,大狗飞奔起来。

挽南跟着跑,因为大狗去的地方,是家。

跑到昨天的茅草屋,挽南只看到一片坍塌的沙石,什么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靠近门的一亩三分地里,全部乱糟糟的。

石头,杂草,叶子,哭泣的薛宝,以及一只……裸露在外的手。

那只手脏了,有泥,有沙,有惨白,死得透彻。

挽南认识那只手,大狗也认识。

它去咬,去拖,去拽。

好半晌,桃娘纹丝不动。

最终挽南走了,手里牵着薛宝,旁边跟着大狗。

还好村长还活着,把薛宝带到村口,挽南才算安心。

衣服里的馒头她还没吃,现在冷硬得像桃娘的尸体。

迈着步子离开,挽南要回去找老乞丐。

她的心好像也被埋住,呼吸溺在死水里。

老乞丐这么会跳大神,应该有办法。

“汪!汪汪!”

狗叫声由远及近,挽南没回头,她现在只想找老乞丐。

大狗咬住她的衣服,死命把人往回拖。

挽南抗争了很久。

最后她认命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是一条狗的对手。

挽南跟着大狗往回走。

翻过乱石和截断的树木,她不肯走了。

一屁股坐在倒地的树干上,挽南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

薛宝抽着鼻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人却直直往她这边追。

鞋子掉了好像是小事,他看见挽南,反而突然飞奔起来。

待被人抱了个满怀,挽南才真正听清楚薛宝的啜泣声里,究竟隐隐约约的藏了什么。

整个人像风干的腊肉一样僵硬,挽南最终抬手回抱薛宝。

她刚刚听见他在喊。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