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卫戍踢开,挽南把扯呼放到车厢里躺着,自己去换了扶光和满满进来。
马车掠过一寸又一寸凋零的秋意,摇摇晃晃的小马车,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卫戍一脸唏嘘地坐在马车里,左右两边分别坐了满满和扶光。
反正是人财两清的局面,卫戍抱着自己的包袱,面上懒得客套。
但明显扶光没这意识,他盯着卫戍,像被抛弃的竹马。
“我承认书是我一两银子买来,随后喊了三两,实则二两卖给你的。”卫戍受不了这眼神:“但钱我已经还了,你别这样看着我。”
“卫戍!”扶光很受打击:“你最后到底收摊没有?”
卫戍:“???”
转头看向满满,在她紧闭的双眼里面,卫戍确定自己没听错问题。
扯扯嘴角,卫戍笑了,他不仅决定实话实说,还雪上加霜:“不光没有,我后头还又卖了三本。”
最后是扶光推开了卫戍,自己霸占车厢角落,整个人阴沉得不像话。
无师自通的许多技巧好像都不顶用。
卫戍选择闭上眼,用睡觉来给自己上刑。
——
荒凉的土地上,太阳从微光变成半圆,又盛放成灿烂的花的时候,挽南一行人终于到了四方城。
四方城其实并不大,怪石嶙峋堆砌起来的城墙,处处都透着粗犷与随意。
原本是两国的流放之地,久而久之,却又变成了一座收容流浪人的城池。
“先去买衣裳。”忽略掉周围不怀好意的视线,挽南冷声提醒陈三愿:“这里好东西不多。”
陈三愿点点头,驾着马车找成衣铺。
不怪卫戍宁愿倒贴二两也要跟他们回卫国。
四方城在卫国和吴国的边境线上,是两国间的必经之路。
加之少战乱,几十年以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如果是落单,保不齐明日就能在哪个巷道里被野狗叼走两块骨头。
待买了厚衣裳出来,挽南和满满站在成衣铺门口。
风扑簌簌的吹着,卷得街上旗子下的阴影到处乱窜,全然不管太阳已经到了天地的正中央。
暗处打量的眼睛越发多,挽南的太阳穴突突地疯狂跳动。
手按在腰间的不秋上,挽南侧头看满满,示意她去催促还在换衣裳的陈三愿和扶光。
今日,必须出四方城。
“阿嫂。”满满稳步进去,又稳步踏出:“人不见了。”
挽南轻笑一声,大跨步掀开马车的帘子,揪着卫戍的领子让他守好马车,跟着扯呼寸步不离,随即第二次跨进那家成衣铺。
“人在哪儿?”不秋刺进成衣铺老板的肚子,挽南脸上还有北风刺骨的寒意。
老板是个女子,姓柳,生得有些娇俏,此刻脸上却被鲜血扰了美意。
张了张嘴想反驳,柳娘子就被挽南的眼神惊了一瞬。
她方才看死人一样没有温度的一眼,柳娘子很确定,再吐不出真话,腹部的剑会马上把她捅个对穿。
“换衣间……地下。”鲜血有点呛人,老板说话有点不清不楚。
不过没关系,挽南抽出剑,和满满冲进换衣间。
不秋凌厉的剑意一劈,换衣间被破开一个大洞,两人直接跳了下去。
摸着明显被开凿过不知道多少年的墙壁,挽南和满满同时神色一凛。
买卖人口,看来四方城的人贩子明显,要更猖獗啊。
大洞延展了无数个小洞,阴冷的风到处乱灌。
想起陈三愿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挽南有些烦躁。
满满沉默着四处查看,行动却有些着急。
毕竟扶光的身体,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像太阳。
忽地想起什么,挽南伸手摸向满满的脖子上的细绳,顺势扯出一块竹牌。
竹牌泛着微光,有意无意地指着某个方向。
见此,挽南松了口气,在满满若有所思的神色里,带着她往其中一个小洞钻。
跑着跑着翻到一处破道观,挽南拿不秋从枯井里跳出来,十足十地和大殿里头败落的运鸿神官像来了个面对面。
嘴角抽了抽,她现在十分完全非常肯定,主动挨着运鸿能蹭到的,确实是只有坏运气。
“找找有没有别的暗门。”挽南轻声吩咐满满,自己的长剑一挑一推,砸了不少东西。
地上有些凌乱的脚印,满满一个个辨别,最终在一块碎裂的石头上发现异样。
眼神示意挽南过来,满满轻轻扭动石头,神像底座下出现一个突兀地大洞。
狡兔三窟,大概如此。
——
扶光是被冷醒的,睁开眼睛也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随后他沉默起来,这感觉,他很熟悉。
毕竟不止在官城,三百年前他就有了经验。
只是耳边起起伏伏,有很多人绵长的呼吸声。
听着,好像都在昏迷之中。
“谁!”脚被人踢了一下,扶光警觉地发问。
“看得见吗?是我。”陈三愿冷不零丁地出声,被绑明显让他有些怒气。
“看不见。”扶光摇摇头,想起陈三愿恐怕也看不见,后知后觉的回答。
听他这话,陈三愿心底发冷。
计划好周密的人贩子。
摸着声挪到扶光身旁,陈三愿软绵绵的身体在又冰又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绑着的手抽出扶光的靴子里的短刀,陈三愿费了半天劲,才把扶光手腕上的绳子割掉。
扶光得了自由,窸窸窣窣的摸黑把陈三愿的绳子解开。
扶着不平的墙壁缓缓站起身来,扶光的头猛地砸到一块石头。
半弯着腰伸手往上摸,扶光这才终于发觉不对。
他们的所处之地,根本不是屋子,反而更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而黑的也从来不是天色,而是他们的眼睛。
换言之,在成衣铺的换衣间猛地掉落到大洞的一瞬间,他们不光被下了软骨散,还顺便被洒了让人暂时失明的药粉。
扶光:“……”
“可真够全面的。”陈三愿在一旁阴恻恻的出声。
扶光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又努力靠墙坐起来。
不外乎,厚衣裳没换好,地上连稻草都没有,再多躺躺,他觉得自己像尸体。
“滴答、滴答……”
凌迟又心慌的水滴声一下又一下。
杀人于无形。
陈三愿的耳朵动了动,顺着声音去听,不知道略过多少不知死活的生命。
确定好方向,陈三愿匍匐着往那边爬。
“短刀,给我。”他摇晃着有些恍惚的脑袋,要走扶光手里的短刀。
有些狼狈的身影在黑暗里摸索,直至触摸到几根质感很明显的木头桩子。
声音越来越明显,陈三愿把短刀藏好,通过木头桩子的空隙,侧耳仔细倾听。
有锁链的声音,有水声,好像还有叫骂声……
一小块石子砸在小腿上,陈三愿一惊,这是他和扶光定好的暗号。
用力一翻把自己藏在暗处,手和刀隐于背后,陈三愿沉沉地昏迷过去。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脚步声,血腥味越来越重,最后在木头桩子那里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