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西城门,天不雨不晴。
挽南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陈三愿帮恪守和本心把行李装上马车。
马夫正拿着草料喂马,如今日头还早,迟些赶路也来得及。
装完行李,他们一同走过来,四个人一起,在树下生出些离别愁绪来。
挽南递了帕子过去给恪守,很是无奈:“真不知你师傅如何教的。怕是半辈子的泪水都在这几日流尽了。”
恪守情绪大起大落,总控制不住自己,连带着本心也跟着想哭。
挽南连连摆手往后退:“再哭就别走了,日后有得你俩哭。”
恪守抽着鼻涕:“师傅走后,神官和道长是对我师兄弟最好的。”
“那你安顿好后,记得多烧些香烛给这位善良的神官。”陈三愿指着挽南,悄悄叮嘱恪守:“要比那几位烧得多和诚心。”
恪守连连点头。
挽南靠在树干上,竖着耳朵听得满意。
见他俩终于不哭,才递了封信到恪守手里:“小九醒后给他。”
恪守接过信件揣好,回头看向马车,里头有个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他醒后若是想走,我该拦住吗?”
挽南沉吟片刻,还是道:“先给他看信,若有朝一日他还是决定要走,也让他身子养好后再离开。”
“恪守记住了。”恪守点点头。
“带上本心去吧。”挽南欣慰的摸摸他的头:“别再回来。陵城小且偏,百姓的品性却不错,山阳处的道观无人安置,你们去,一切都好。”
恪守拉着本心作揖,在马儿不耐烦的响鼻声中上了马车。
车夫驾驾驾的几声呼吁,马儿走向官道,片刻之间就成了一块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挽南和陈三愿踏着步子回城,今日是难得的安宁。
“吴宅夫人那处如何?”挽南终究还是不放心,蹙着眉问陈三愿。
“她被小九捅了许多刀,伤了肺腑。幸亏药物喂得及时,总算保住了命,只是身子越发糟糕。”陈三愿想到吴夫人,只有叹息。
“昨日那二夫人来找你了。”陈三愿很肯定:“小叶脉说你昨日吃了烧饼和肉汤,没带它。”
挽南哈了一声,觉得小叶脉的倒打一耙是蛮不讲理:“它一片叶子惦记什么烧饼和肉汤?且病患要忌口它不知道吗?才做人几日就会告状?”
“她找你说什么?”陈三愿在烧饼摊前停下脚步,付钱买了五个烧饼。
“她想要小九的尸体。”挽南接过刚出炉的烧饼,烫着也往嘴里放。
陈三愿被二夫人这恬不知耻的要求弄得满脸稀奇:“好赖都做尽了,如今这般模样和惺惺作态又有何异。”
“随后她便走了。”挽南品着嘴里的香味,有些幸灾乐祸:“我可是瞧着越酌在四处寻她。”
“是狄鹿的意思。”陈三愿顺着挽南的烧饼咬了一口:“平白被一个后辈敲断了腿骨,狄鹿飞升三百年,忍不下这口恶气。”
“后日就出发,问问扯呼要回幽都还是同我们一道。”挽南拍着衣服上的烧饼碎屑,想起另一个事情:“说实在话,我不愿意她回幽都。”
陈三愿点头附和:“六百年,她该投胎了。”
接过剩下四个烧饼,挽南分了三个给陈三愿,拿着最后一个转头便走了,边走边挥挥手:“你今日就别回去了。狄鹿好快些,我们也能赶紧跑远些。”
陈三愿看她这吃干抹净的德行,忍不住笑骂:“总养着你个馋鬼。”
挽南头也不回,步子踏得得意洋洋。
只这态度,在推开客栈房门那一瞬间被消磨了个一干二净。
桌凳和墙面被劈得焦黑,屋里散发着些许怪味,一瞧便是雷电弄出来的。
反腿关了门,挽南大跨步走到床前。
只见被子拱起圆圆的一块,青天白日里溢起银紫色的流光,在床上床上不老实的滚来滚去。
挽南压着火气猛地将被子一掀,待看到一道雷电擦着脸劈出来,直接劈废了床纱的时候,怒意达到顶峰。
小叶脉叉腰站在床上,一脚一脚的蹬着包裹雷电的圆球,丝毫不住挽南这目光,翻转跳跃,挑衅得不亦乐乎。
挽南气笑了,一把揪起它扔到桌上,烛台一压,让它丝毫挣扎不得。
随即拿出烧饼在它面前晃悠,引得它馋虫似的蠕动起来,兴冲冲地就想往挽南手里的烧饼扑上去。
挽南抬手避开,丝毫不觉得逗一个没身体也没脑子的物种有什么羞耻。
她一指推开小叶脉,咬牙切齿地戳戳它的脑门,又指指满屋的焦黑和床上那个包裹着雷电的圆球结界,最后挽南一指点向窗外,让它再不收拾好就一道滚出去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小叶脉罕见的有些谄媚姿态,腾地一下跳上床,对着那个圆球就是砰砰一顿揍,直到里头的雷电老老实实的待着。
接着它顺着裙角爬上挽南的肩头,扯着虎皮似的散发绿意修复屋内的不堪入目。
挽南这才松手把烧饼放到桌上,见它啃得起劲,还有心算账:“听说就是你今日告我状?”
小叶脉脑袋趴在烧饼里,装的是一个完全听不懂。
挽南轻笑一声,扒拉着它的腿往后拖:“好大的胆哪你!”
小叶脉这才蹦蹦跳跳的比划起来,话里话外都是与他无关。
“吃完给我办个事。”一下把它弹过去,挽南不吃它这套:“不然我就说你是邪物,送你去上庭蹲天牢。”
越说挽南越开心,哎呀呀的假模假样两声:“听闻上庭天牢里的那些大家伙,最好你这种脆生生的口感。”
小叶脉负气的瘫坐在地上,叶蒂冲着挽南,像手似的指着骂个不停。
挽南不理会它,起身把那个圆球扔地上,脱鞋倒床盖被一气呵成。
人悠闲地躺着,挽南闭着眼不给小叶脉反驳的机会:“吃完赶紧滚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