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宅,仙桃小筑。
陈三愿手里端着鱼食,挽南站在旁边喂鱼,嘴里嘬嘬嘬的逗弄。
“阿娘,这大胖鱼能吃吗?”扯呼趴在池子边,被这些锦鲤弄得眼花缭乱,晕乎乎的问挽南。
挽南不确定的嗯一声,拖着个长长的尾音,她转头把陈三愿手里的鱼食递给扯呼:“要不你尝尝这个?”
扯呼瞪着眼看她,手却不自觉的接过鱼食:“可是阿娘,里头好像有虫子。”
“?”挽南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鱼食。
待看清短截短截的淡红色肉体,挽南脸一白,木讷的转头看向陈三愿。
陈三愿拉着她僵硬的手翻个面,把剩下的鱼食倒进池塘里,脸上一本正经:“现在没了。”
“我是没脑子么?”挽南深呼一口气,嘴角扯不出笑容。
“阿南是在怪我吗?”陈三愿蓦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虽说我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是有意的。”
挽南轻呵一声,腰间的不秋转移到手里,挥出残影喝道:“天杀的老无赖!”
陈三愿一把抢过不秋,像个小娃娃似的挑衅挽南:“你还不去净手?”
手中没了武器,挽南一脚踢在陈三愿小腿上,见疼得人呲牙咧嘴才赶紧离开水池,急匆匆地找地方打水净手。
“……阿爹,”扯呼在一旁幽幽道:“你抢了不秋是没用的,阿娘手上还有定澜。”
陈三愿就喜欢她这副鬼精鬼精的样子,弯腰掐着她肉乎乎的小脸:“能拦住一点算一点,总比她气不过又去打人的好。”
“唉!”陈三愿状似担忧的叹了口气:“你阿娘近日气性大得很,不拦着,恐怕整个吴宅都不够她抽的。”
“那这个大胖鱼能吃吗?”扯呼转而盯着池子里的锦鲤,继续垂涎欲滴。
“不能。”陈三愿低头看了一眼:“它肚子里头装的都是虫子的尸体。”
扯呼落寞的哦了一声,收回自己垂涎三尺的视线。
午时至,乌云还是厚沉沉的,没让阳光透出来一点。
仙桃小筑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大桌子,上头准备着一应物品。
挽南冷眼瞧着,不觉得像求生,倒像祭祀。
拱门处急匆匆掠来一道身影,脸上狠狠肿着,是白夜。
“为什么?”白夜看挽南坐在廊下,冲上来就扬起巴掌打向挽南,口口声声都是质问:“我去找了,你竟然当真,把织婆拱手给他人宰割?”
挽南翻手接了他这一掌,嘲讽反问:“我该问问你,若不是你一堆术法拦着,让我带着织婆逃不出官城,她会被瑞宋他们截住吗?”
“你一个数百年的大神官,居然连几个小神官都拦不住,跟废物何异!”被挽南的掌力击退,白夜换了只手指着挽南骂。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怎的不将五彩神牛困住!”
挽南被气笑,一巴掌拍开他不知好歹的爪子:“上古神兽,想扣个人跟喝水一般简单,我是大神官,不是大神牛!你若有本事,不如去抢了织婆逃之夭夭,我还敬你两分真心真意!”
吴夫人在仙桃小筑外头便听到有人大吵大闹,跨进院子一看,是挽南和一个男子正面对面大声掰扯。
她不由得皱起眉,问旁边的管家:“那男子是谁?”
管家看向背对着她们的白夜,对吴夫人摇了摇头:“先前未曾见过。”
吴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抬步边走边呵斥:“哪里来的泼皮,撒野到我吴宅!”
“求血换生的罪恶勾当也敢干。”白夜转过头,看着吴夫人的眼神不善:“夫人这些年坐大吴宅,养张扬的,怕是还要添些熊心豹子胆。”
吴夫人被羞辱得脸色铁青。
终究顾及着儿子,她先转头问挽南:“这就是神官的好帮手吗?”
挽南嚯地一声,连连摆手坐回廊下:“他可不是我请的帮手。我还想着是趁火打劫的小贼,助夫人抓住送官呢!”
听此,吴夫人轻哼一声,看着白夜的眼神如看死人:“来人,将他押送府衙。如有不从,即刻杖杀!”
“你敢!”白夜大声惊喝。
以往日日恭顺的信徒造起反来,白夜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忽觉陌生。
“我不敢?”吴夫人眼里的凌厉刺到白夜红肿的脸上,气势攻人:“先给我打烂他这张嘴,随后再送府衙。”
外头的护卫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个个拔刀对着白夜,面上全是跃跃欲试。
吴夫人走到廊下,和挽南一起站着看这场闹剧,等着它慢慢收尾。
“夫人且慢。”
拱门处挤进来两个小道童,连连出声阻拦吴夫人。
挽南腾地一下站起身,目光远远地看向两个小道童身后的狄鹿,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
“夫人,此人是我道观之人。”稍大点的小道童喘着气,着急忙慌的解释:“他擅秘法,今日之事,还需得他来主持。”
吴夫人的脸色难看得紧。
她抬眼看白夜那般不知好歹的样子,压不下心中的火气:“两个耳光,向本夫人赔罪。”
白夜不屑一顾:“举头三尺有神明,凭你也配。”
见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小道童两头吃力不讨好。
咬咬牙,他还是对吴夫人劝说:“夫人,术法还要他来主持。可否……”
吴夫人阅历深,不吃小道童这套似是而非的话术:“他若不打,这术法,也从未非他不可。”
这话引得白夜嗤笑,在护卫包围圈里的他颇为自负:“这术法,除我之外,再无人能主持。”
“是吗?”吴夫人转头看向挽南,扯着虎皮称大。
挽南看懂吴夫人的眼神,了然的笑笑,她就欣赏吴夫人这睚眦必报的性子。
于是自然而然的,挽南极愿意借她这阵东风。
“我可。”远远看着白夜,她抬头挺胸,眉目间更是高傲:“你敢赌吗?”
白夜面色一白,嘴唇紧紧抿着。
他不敢,数百年煎熬,织婆是他唯一的羁绊。
白夜气不过,肿着脸指着挽南骂:“你个疯妇,当日便该直接杀了你!”
挽南揉揉耳朵装听不见,还笑眯眯的提醒他:“扇重些,夫人就爱听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