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巷里,日头一点点的攀升,还算有些早。
挽南三人正往外走着,就见几个稚童相约着往一间破屋走去。
本也没什么,稚童游戏,最是合理不过。
可他们去的,偏偏是昨夜扶光和满满去过的那间有阵眼的屋子,里头还供奉着挽南的木雕神像。
满满和扶光对视一眼,颇有些头大。
还没来得及跟挽南说一声,二人便急急去追那群稚童。
既怕瑞宋的分身还在里头拿着铁剑乱戳,又怕昨夜血淋淋的画面让一群稚童惊慌失措。
扶光眼尖,先瞧见了阿牛和小五,于是大声地叫道:“阿牛!等等!”
谁知阿牛一见是他们,赶紧让小五他们待在原地,反而惊慌地朝着他们跑回来。
拉着他俩往角落处去,阿牛道:“阿兄阿姐轻声些!可莫把那些邻里吵醒了。”
扶光脸一僵,给了他一巴掌后指着那间破屋:“大清早你们约着往那儿去干嘛?”
满满面色严肃地点点头,也十分不赞同:“阿牛,你们不该来此处。”
阿牛不懂,有些愣怔,问:“为何?我们日日都去的。”
扶光一听就更是头大,不由得问:“知道那里头供的是谁吗你们就去,知不知晓求神拜佛是有章程的,万一是尊吃人的野神又待如何?”
阿牛的脸上没有惊慌,反而耐心点点头,跟他们解释:“知晓的,供的是挽南神官。”
听到阿牛这话,满满正欲张嘴的话一下被梗在喉咙里,硬生生转了个调子问:“你知晓?”
阿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知晓的,是我请回来,只能我们年岁小的拜,供奉已有三年,说是机缘到了,神官便能听到祈愿,我们便能神官庇佑了哩!”
扶光和满满被他这个消息炸得脑子发懵。
原以为是官城小神官用来作些妖魔鬼怪的,没成想是眼前这个才及他们腰身高的娃娃弄出来的。
扶光缓过劲来,总觉得此事怪怪的,转身回去寻挽南,打算让她来瞧瞧。
满满则留在阿牛身边,一边看着那群孩童不让进去,一边想着昨夜的事儿。
她不放心地指着门上的破洞对阿牛叮嘱:“还是不该进,谁晓得里头有没有成了精怪的大老鼠。”
没成想这话也没镇住阿牛,阿牛转了个圈对满满宽慰道:“阿姐放心,我们今日已进过两次了,没事儿哩!”
“已进了两次!?!”
满满堪称尖叫的声音刚响起,又被阿牛拉住嘱咐:“阿姐,轻声些!”
“无事,可让他们进。”
挽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满满回头,确定挽南说的没错,才放下心来。
她阿牛道:“那便去吧,注意些,别摔着。”
阿牛不太懂他们的眼神官司。
瞧着时辰耽搁许多,便向挽南三人行了一礼,赶紧唤着在一旁好奇地盯着他们的稚童准备进屋。
满满和扶光忍不住先去给他们推开了门。
门一开,阳光便被放进去,照得屋内清晰可见。
见里头没有什么惨烈的血迹,扶光和满满才微微放下心来,侧身退到一边让他们进去。
瞧他们小小的身体跨过门槛都费劲,还有模有样地冲着神像跪拜,嘴里喃喃着愿望。
满满和扶光对视一眼,憋着嘴角往下压。
默契地离远些,二人朝着挽南走去,留给他们一些小秘密。
挽南问:“我的神像?”
“阿姐你怎么知晓的,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扶光有些疑惑。
挽南指了指耳朵,听见耳朵里传来一声稚嫩的“保佑我日日刷碗!”,眼里全是笑意:“听到的!是我的小信徒在许愿呢!”
满满了然,见挽南那样就知道她听到有趣的事情。
想到那些个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稚童,她声里全是笑意:“昨夜问话,那位瑞宋神官说是游吟山来人供奉的,现下看来,是游吟山寻了小阿牛,让稚童供奉。”
听到这话,扶光恍然大悟:“西巷的生机,莫不是就是此处?”
挽南想了想,听着耳朵里传来的愿望,笑着道:“应当是了,生命,生灵,再求一神官赐福,便也算得生机。”
满满难得的有些不可思议:“三年前,游吟山竟到此地步?”
挽南笑笑,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与有荣焉:“你阿无姐姐,断然是有这些本事的!”
“诶,他们出来了!”扶光看见他们出来,不由得出声。
阿牛年岁大些,拉着小五和一众小萝卜头们鱼贯而出。
歪七扭八的对挽南三人行了个礼,他们接着便准备散开。
“我略通些修道飞仙之术,看你等有缘,给你等赐福可好?”挽南轻声问这些娃娃。
小萝卜头们不懂,眼里全是好奇的懵懂,隐约知道这是在问事情,不约而同的看向年岁大些的阿牛。
阿牛的手心紧张得冒汗,却又拿不定个主意。
他不由得看向扶光和满满,见二人笑着点头,于是才看着挽南,眼里亮晶晶的道:“求神官赐福。”
挽南挑挑眉,她并未表明身份,这一声神官,倒算是歪打正着了。
扯下腰间团团的桂花结,散开各自往他们眉心处一点,一道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
挽南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阿牛定定的看着挽南,斗笠打下的阴影覆了她半张脸,面上却尽是温和坚定,看向他们的眼里暖意融融。
阿牛回以憨厚的笑意,觉得身上很暖和。
挽南没有在垂怜他们如今的不幸,反而像是给了种力量抗衡日后的苦楚。
“走吧。”
赐福完挽南就带着扶光和满满离开,在小信徒的眼里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