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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东南官城点缀着秋雨。

渺渺茫茫的样子,用自然的笔法流畅出了什么叫水乡情愁,柔而忘忧。

挽南枯坐窗台。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很拧巴。

某种程度上,或左或右,人都会选择方向,她却只盯着或。

看着雨将歇未歇。

挽南记得,自昨日他们来时开始,这雨只要一下,便是肝肠寸断的模样。

面无表情的把手伸了出去,挽南有些心慌。

秋雨晕满她手中崎岖的纹路,又在手背聚起,再一丝丝的剥离。

像是命。

“叩叩叩…”

钝钝的木门声散碎了晨光熹微时的静谧。

挽南把手收了回来:“进来。”

脚步声直直向挽南身侧袭来,最终停下与她一同看向窗外云烟逐雨而去。

有节奏的脚步声踏在心里,挽南没回头,却知道来人是谁。

原想问陈三愿有何事,心跳却在闻到熟悉的松木清香时微微一滞。

挽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一个精致小巧的桂花结便映入眼帘。

她眨了眨眼,抬头,迎上的便是陈三愿弥漫了细碎晨光的眼眸。

“阿南,别说话。”陈三愿弯腰把桂花结系在了挽南的腰上。

“陈三愿,我不知,究竟该拿你我怎么办了。”

挽南落寞的声音在陈三愿头顶响起,陈三愿系桂花结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随即他又春风拂面般地捋起了桂花结上溜出来的几根丝绦,一下又一下。

待整理好丝绦,陈三愿慢悠悠的起身,双手抱胸斜靠于窗棂,纵凌乱的发丝在秋日的风雨中漂泊。

“阿南,我们一道。”

“陈三愿,当年就是一道害了你。”挽南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梦似幻般微影憧憧:“如今,本可以不用这样。”

见挽南低头轻轻摩挲着那小小的桂花结,看不清神色。

陈三愿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道:“我知道三百年前,小祝昭传过你一封书信。”

听到此话,挽南手一僵。

桂花结在她手中离落的瞬间,她的双瞳也直直逼进陈三愿的眼眸,满目凌厉。

瞧她这样,陈三愿眼神躲闪,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那日,扯呼在家中躲懒来着。”

听到此话,挽南眸光一沉,紧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手中下意识地抓起那小小灿色的桂花结,似在考量,此事真假究竟。

挽南头低着,忽不防被一个松木清香的怀抱揽住。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先听到了陈三愿的声音:“是我不同你讲,莫要自愧。”

挽南听到这话,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心忽然钝钝地坠下,砸得人闷疼。

随即她轻嘲道:“到此地步,还要你来宽慰。”

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陈三愿轻轻蹭了蹭挽南的发梢。

“我拧巴的娘子啊!”垂下眼帘,陈三愿的沙哑让人心安:“真到那一日,你我都知晓的,你我都不会独活。”

挽南听出了陈三愿口中的意思,鼻头一酸,眼中瞬间溢满湿热的情绪。

情绪铺天盖地,倔强地将一切在挽南的视线里抹杀。

终究眼眸微敛的一瞬间,情绪败下阵来,不甘愿的在女子的面颊上刻舟求剑。

窗外婆娑声如海浪般涌来。

挽南怔怔,将手轻轻回揽,视线逐渐清明,想看窗外远山长。

——

晨光搁浅于远处的山峦,又渐渐攀升。

直至雾霭探寻不到一丝踪迹,真正的东南水乡才欲语还休的露出了半遮的娇靥。

浅笑吟吟,清丽婉约。

“叩叩叩……”

屋内的挽南跟陈三愿松开手,复又抓起,几经磨合,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松开。

“进来。”

满满推门进来,门内一席竹帘,影影绰绰。

只帘内并肩而立的两人,让她嘴角掀起了浅浅的海湾,好似本该如此。

慰籍充斥眼眸,满满不再多上前一步,只道:“阿嫂、阿兄,早饭已经备好了。”

挽南点点头,拉着陈三愿同陈三愿一道下楼。

桌旁扶光已经在等着,只是暖洋洋的阳光在身侧萦绕,让他懒洋洋得如同微醺。

看他这样,挽南莞尔,突然凑到他身旁大声道:“吃朝食啦!”

扶光陡然一震,一声“谁!”看到挽南二人后瞬间住嘴,若是化形,想必定然是炸毛呼呼。

挽南三人笑意粲然,衣袍与裙角相继掠过凳腿,又委地盛放。

“快些吃,不吃就没了,左右我没多的银钱给你再吃一顿。”挽南嘴上说着话,手也跟着不客气的拿筷动了起来。

扶光回神,只见本就不多的早饭已被风卷残云般的去了三分之一。

此情此景,扶光再顾不得瞌睡,直接拿起筷子加入其中。

却是再眼疾手快也只抓到了一个馒头,他恨恨的边吃边看挽南,眼里是无限诉求。

“嫌我吃得多?”挽南笑意吟吟,夹了一筷子咸菜到陈三愿的粥里:“我乐意。”

扶光见心思被道破,不由得一噎:“挽南阿姐,你是神官,大大方方方是正道!”

“哈,我是神官,我吃的是香火功德又不是银钱。”

挽南上下打量他一眼,嘴比他更欠:“莫不如你,穷的更胜一筹。”

扶光的脸染上晨光,晒得面皮发热:“……”

族内就是因着他行事过于大方,一应银钱全都托给满满,他身上竟是半分也无。

想到满满,扶光眼睛亮了亮,果断扭头看向她。

结果是满满眼皮都没抬一下。

扶光用尽最后一丝殷切看向陈三愿。

谁知还没迎上陈三愿的目光,便看到挽南的胳膊肘搭到了陈三愿的肩胛,随后那纤纤的秀手往陈三愿的下颌一勾,陈三愿便百般乖顺的看向了挽南的侧颜。

再细细看去,陈三愿的眼角眉梢竟满满是意趣盎然,恍若春枝初绽。

被迫迎上挽南目光的扶光:“……”

啊呸呸呸!!!

挽南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陈三愿肩上乱晃。

她眼睛看着扶光,嘴角勾起怪异的微笑:“阿姐这里倒是有再吃些朝食的机会,现下只看你意愿了。”

扶光先是惊喜,后是惊吓,最后脸上的神情终于停在惊疑不定上:“阿姐,你说你是吃香火功德的。”

“你这什么话?我吃功德,你阿兄又不吃功德。”挽南被扶光逗笑了。

扶光先看了看目前为止正眼都没给他一个的陈三愿。

扯扯嘴角,他讷讷地开口:“那,若我不……”

挽南笑意更甚,打断道:“是的,也要干。”

“那我去干。”挽南话毕,扶光就明智开口。

只见挽南满意的拍了拍陈三愿,放下手来。

陈三愿这才转头看向扶光:“西巷有怪,需细探一番。”

想着那些追着人跑的怨气,扶光的脸色甚是精彩。

他正想张嘴推诿,就听挽南道:“你感官乖觉,此行,你去最为合适,何况…”

挽南顿了顿,指着窗外洋洋洒洒的日光,笑里藏刀:“我已特意为你挑了白日了。”

看挽南这副势不可挡的模样,扶光干笑两声。

那位擅天时的农人,准不准的,挺随意哈。

扶光哥俩好的目光再次转向满满。

可惜他没来得及张嘴,就先被挽南堵住了嘴。

“再不去今夜你就睡在西巷。”挽南阴恻恻地在扶光耳边低语:“我还省些房钱。”

扶光腾地一下起身,闪开陈三愿附赠他的一脚,夺过他手中的包子就火速跑出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