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说到做到,从那天起,就真的对臭宝天下第一好!即使后来我亲祖父和我亲外公找到我,他们作为世上仅存的与我血缘最亲的人,在我心中的份量,加一起也不及臭宝一根手指。假如,有人非要让我选,说他们和臭宝只能活一边,我会毫不犹豫会选择请我亲祖父和亲外公赴死。为了臭宝,我毫无负担!我和你这么说,是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和臭宝的关系真的是天下第一好!”
她最后一句话不太对劲!
但我眨了一下眼,就记起和她刚见面时,她很温婉地笑着和我说:“我是长卿的姐姐!”她是以阿卿的姐姐自居的!所以,我很快就认为,她对阿卿天下第一好,是姐姐对弟弟的好。
有些姐姐对弟弟的好,远胜于对丈夫,另一方面,又嫌弃弟媳妇对弟弟不够好。
我白天突然见到她,差不多等于新媳妇第一次见公婆,心里特别紧张,紧张到当时脑子根本不清楚自己嘴上说了什么,只还记得她打趣着和我说:“见到你,我才知道古人口中的我见犹怜是什么样的!也是见到你,我才知道‘相貌没有天花板,自卑才是无底的深渊。’前一句得改了!”
听起来,她对我挺满意。她那话也完完全全不像情敌说的话,所以,至今,我可以原谅我当时很傻。
那时,我还觉得,她如果是扶弟魔,对阿卿来说只有好处。
至于我,我挚爱阿卿,胜过爱我自己,也胜过别的所有女生爱她们的心上人,所以,我会叫她很满意,叫她挑不出毛病,会和她相处得极融洽,成为最好的闺蜜。
还有,既然她和阿卿比世上的其他姐弟都要好,那她肯定会比别人更由衷地祝福我和她弟弟阿卿,希望我和阿卿幸福美满。
事实上,她确实比谁都希望阿卿幸福美满,但在她心中,能做这件事的人不是我!
我做了,无疑是非常僭越的。
她只是不急于图穷匕见。
接下来,她开始纯粹讲阿卿从小到大的趣事和糗事,一个接一个,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轻松,任是谁都会被逗笑的。
不知不觉,她和我聊到了下半夜,叫我恨见她太晚,觉得和她相处极其融洽!
我一辈子都很乖,只为两个人翘过课,一个是阿卿,一个是他姐姐徐南栀。
阿卿当初蛊惑我翘课,跟他去钱塘江看潮,说得很对:大学课上教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一定说有用,那就是专门用于考试!考完立马就要忘掉,不忘的话,占用脑容量,太浪费宝贵的资源!所以,去上课毫无意义。真正有用的东西,全是课上老师不讲的。
嗯嗯,是这么回事!我会的所有有用的东西,也全都不是老师在课上教的!
我自己还觉得,大学老师只会念ppt,叫我去教室里听他们念,还不如直接发给我,叫我在家里看,我在家看,还能帮妈妈看店!
还有,大学真正开学,只是考试前的两三周而已!
在那两三周,我仍旧总管不住自己想阿卿,动不动就要翻看手机,看阿卿给我发消息了没,我们俩只要看到信息,从来都是相互秒回……即使这样,我仍旧可以把每科都考好。
我那时打算好了第二天不去上课,如果老师点名,仙仙和歆然肯定会帮我答到。
徐南栀大阿卿与我两岁,那时读大四,还有两个月毕业,早就不需要上课了,更加有时间。
因此,我们聊得肆无忌惮,天亮了,我还意犹未尽,是她提议赶紧睡觉,说熬夜对皮肤不好,我才答应的。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下午,我们才醒。
我妈妈好给我面子,没有吵我,直接给我们留了饭。
我们俩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吃完,一起洗碗、刷锅时,还在聊。
收拾好以后,带上我放在餐桌一头的一叠彩纸和放幸运星的漂亮的玻璃小罐,我们俩回卧室,依旧是很愉快地继续聊,顺便,一起折幸运星。
她的记性极好!阿卿小时候的好多事,她都记得!
她说阿卿小时候经常捉一种叫土元的昆虫,当马给他拉最小号的玩具小汽车。还经常一次捉十几只手指头那么大的甲壳虫,把它们粘在用竹丝圈成的圈上,当无人机玩。这些都还好!在厨房玩甲鱼被甲鱼咬,玩小龙虾被小龙虾夹,那也算了,以后不叫他进厨房了!可他出去更能惹事,玩臭屁虫被臭屁虫熏吐不够,捉蜜蜂被蜜蜂蛰,捉钻木头的木蜂被木蜂蛰,捉蝎子被蝎子蛰、捉蜈蚣被蜈蚣蛰,特别会找蛰!他从来都不哭的!非要捉遍所有的木蜂、蝎子什么的,徒手把刺给它们拔了!那股劲头,跟精卫填海没什么两样!本来,他只会被蛰一次,他非要填这个“海”就不同了……他们妈妈每次见了,都要揍他一顿。
她一说阿卿小时候被他们妈妈胖揍,就忍俊不禁。
在她的叙述里,阿卿小时候是很会找打的。哪怕他不去干有危险的事,找小伙伴们弹玻璃球、拍画片、摔泥泡、打宝,十分安全,也势必会把自己弄成泥猴子,回家照样被他们妈妈胖揍。
他要是和小伙伴们去稻田里摸稻花鱼、捉鳝鱼,弄得满身都是泥浆,那就更不用说了!
阿卿挨揍多了,不止是阿卿自己,她也觉得她才更像亲生的。
徐小姐浅笑着和我说:“在我们家呀,我一直被宠爱地像个公主,而臭宝从小到大,说句不好听,但很贴切的话:混得连后妈养得都不如,更像是丫鬟养的!我们妈妈觉得男孩子烦透了!从来都只把我宠上天,只爱带我去买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的娃娃和漂亮小饰品,极少带臭宝,总说男孩子不需要漂亮衣服,一年有两件新衣服、两双新鞋子就可以了!往年的都还可以穿!说臭宝动不动就把自己弄成泥猴子,有新衣服也穿不干净,早上给他换新衣服,中午再看,那新衣服就完全看不到皮了!看着就让人生气!不如直接给他穿旧衣服!臭宝小时候只贪玩,全不在意。”
我心怪我那婆婆一碗水端不平,忍不住流露出不满,为阿卿鸣不平:“可那样,终究不太好吧……”
徐小姐抬眉与我对视一眼,旋即,很自然地又低下头继续帮我折幸运星,浅笑道:“我们家讲究‘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是因为上一代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早先,我们爷爷、奶奶和曾祖母,对我们爸爸宠溺至极,结果,栽培出了扶不上墙的阿斗,甚至,连阿斗都不如!成天净和狐朋狗友瞎混,正经事他什么都做不成,不正经的事比谁都擅长。唯一的优点,只是有一个好脾气。”
“我们妈妈那边,代价更惨痛!我们外公、外婆、太外公、太外婆都特别重男轻女,非常宠溺我们舅舅,对我们妈妈和小姨很不好,认为是给别人养的赔钱货。他们那边家境很普通,但我们舅舅从小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别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玩具,他一闹就有!他家里真的是太纵容、太溺爱他了!”
“他小时候吃完饭,站在椅子上作势往饭桌上撒尿,他奶奶和妈妈从来都只像抹粉一样吓唬他一下,他爷爷和爸爸更是只护住盘子,只靠动嘴吓唬他。他看透以后,就真敢尿,然后,由他奶奶和妈妈装作追不上。”
“他吃饱喝足,玩够了玩具,经常会命令他两个姐姐给他当马骑。我们妈妈和小姨起初都不同意,可她们奶奶和妈妈全都说哄哄弟弟怎么了?说老一辈,当爹的为了哄儿子,都主动给儿子当马骑。说她们爸爸上了一整天班,累得直不起腰,不该替他哄一哄她们弟弟吗?然后,骂她们不懂事,白养她们这么大了。她们俩没办法,只好咽下委屈,从此,给她们的弟弟做牛做马。”
“我们舅舅很不是东西,狐假虎威,真的不拿我们妈妈和小姨当人!每次都用打陀螺的鞭子抽我们妈妈和小姨,让她们爬快点。我们妈妈和小姨哭着去找大人告状,给大人看自己身上的鞭伤,可她们爷爷和爸爸,不是敷衍她们说回头就教训她们弟弟,实际上,只说不做,就是借口还有事忙,叫她们找她们奶奶或她们妈妈。她们奶奶经常说:多大的事!明天就消了!她们妈妈总骂她们俩瓷笨,不会躲着点?根本就不想,她们给她们弟弟当马骑,根本躲不了鞭子。”
“有次被鞭子打得实在太狠了,我们妈妈跟我讲,她和我们小姨又哭着跑到她们奶奶面前掀衣服告状,想那次的鞭伤重,肯定能叫她们弟弟挨打。可她们奶奶依旧只是说:好了!不要紧,大惊小怪的,过几天就好了!她那时很吃惊,她和我说,平时,她和我们小姨被我们舅舅用鞭子打出来的鞭伤,一个星期都消不了。那次受的严重鞭伤,到第二年,还能看出掉疤后留下的痕迹。那回,她们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从此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死了心,从此就默默忍受了。”
“好嘛,我们舅舅打小就没有教养,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惯了,打上小学起,就成了混子,拉帮结派,欺负弱小,经常跟好欺负的小学生收保护费。高中被开除后,更是出息了!敢去镇上的游戏厅和网吧收保护费,后来,学古惑仔和别的团伙火并,带头砍死了人,现在,坟头的树都成材了!”
“而我们小姨,因为家里太重男轻女,从小就没什么零花钱,小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读技校时,看同学都有手机,只有她没有,知道跟家里要,家里不可能给,她不肯在人前弱了面子,也可以说她爱慕虚荣,为了买手机,误入歧途,失足做了令家里蒙羞的事。”
“她毕业后,回家过年,逢人问起她做什么工作,她都说开网店卖衣服。为了遮掩她真正的工作,她确实开了个网店,拿手机给人看,帮人介绍衣服,所有人都信了。直到有年过完年,她回城后,忘了亲戚说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人家男青年加她微信,跟她打招呼,她职业习惯秒回什么快餐多少钱,包夜多少钱。回完才收到人家男青年发来的信息,说他是哪位阿姨介绍的。她立马撤回消息,但人家看到了,从此,她的名声就臭了!”
“我们外公打那起不准她回家,过年也不准,扬言她只要敢回去,就打断她的腿。”
我当时惊讶至极,抬头凝视她平静的柔美的脸庞,弱弱地问:“那……你们小姨现在是怎么生活的?总不能还做那个吧!”
我接着又想,就算她是苏小小、李师师、柳如是、陈圆圆,我也绝对不欢迎她来我家做客,万一来了,她碰过的东西,我统统得扔!以后,我也不希望她参加我与阿卿的婚礼。
我平时不反感苏小小她们,是因为她们早死了,现在,只存在于故事中,来不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