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此时满清已经入冬。
黄河决堤导致的数百万灾民,基本已经全部被移民去东华国;
除了河南的卫辉府、北直隶的大名府、山东的曹州府,处于黄河决口百里范围内,因为新堤坝未筑成,部分地区还处于河水淹没之中;
山东其余地方因为丰水期已过,河水泄去,已经能正常居住生活;
李开芳已经率领部分军队,回到东华国;
剩余林凤翔率领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在济南城外的第二补给点,合计一万多人,开始收尾;
按照当初和山东巡抚张亮基的协议,救灾后必须离去;
然而;
这日,张亮基来到补给点找到林凤祥,一脸忧郁的说道:
“林师长,恐怕你们需要尽快离开了!”
这半年来
开始的几个月,张亮基看到每天都有数万灾民被救走;
他也就放心下来,开始和林凤祥、李开芳等人打交道;
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东华国的一切,从服装、武器、食物、制度,特别是那种自己会动的救援船等等,无一不让张亮基对这个海外汉民建立的国家充满好奇;
连知道林凤祥的原太平军身份后,都没有太介意;
“抚台大人,三个州府还有部分受灾的百姓未等到满清朝廷的安置,已经决定跟我们离开,再需月余,我等即可离开。”
张亮基摇摇头,解释道:
“非是此事,我在京师的同僚传来消息,朝廷不知从何渠道,得知你的身份,命胜保为统帅,集合北直隶和山东之兵剿灭你们。”
张亮基缓缓站立起来,看着外面无数为这座补给大营工作的百姓,自嘲的笑了笑:
“对于我,朝廷斥以里通‘发匪’、转移百姓、知情不报等罪名,罢免巡抚之职,押解进京受审,宣旨的钦差,恐怕已在路上。”
当时,他同意灾民出海,就已经猜测到自己的结局。
林凤祥闻言,眉头紧皱,陷入沉默;
他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劝慰,因为张亮基的下场,全都是因自己等人而起。
“林师长不必如此,能让我知道天外有天,不再坐井观天,已是我的幸运。”
“我已是知天命之年,已无遗憾!”
林凤祥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道:“抚台大人,您和我们一起去海外吧!”
“不!”张亮基摇摇头,缓缓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是遵从本心助百姓离开,但终归是有负皇恩,若再畏罪潜逃,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辈!”
“林师长,就此别过吧!”
说完,张亮基不等林凤祥多说,留恋的看了这个大营,直接离开了。
林凤祥看着那有些蹒跚的背影,这一刻,似乎有些触动;
即使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很久,他也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良久
他回到营帐,看着整个满清地图;
双手从山东省,划到河北省、河南省,以及黄河上游的陕西省、山西省;
这些地方,当初他北伐时,都是去绕过一圈;
那里的百姓,过的生活,比广西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那漆黑的瞳孔中,开始逐渐坚定;
找来纸笔,开始写道:
“臣启殿下:
预见东华未来之国土,天宽地阔,需汉民无数;山东省西接河南,北临河北,南连江苏,值此黄河北向之计,更可沿河远至山陕之地;
数省都是汉民集聚之地,百姓地无半亩以耕种,居无片瓦以安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若能据山东之地,而移贫困之民,我东华国将不缺百姓矣!
臣林凤祥顿首拜上!”
他写好这封信后,吹干墨迹后,放入信封,正准备让人送出;
犹豫片刻后,
将其尘封起来,暂未递出。
“擂鼓,聚将!”大向大帐外发出命令。
很快,李天佑、潘起亮、谢金生等四个团长来到中军大帐;
林凤祥对他们严肃的说道:“最新消息,满清即将围剿我们!”
“什么,这些清妖,又要作妖!”李天佑很恨满清。
林凤祥用眼神制止了他的发言,继续说道:
“我意北据满清于黄河,南剪除山东境内所有绿营兵和八旗兵,直接攻占山东全境!”
旁边潘启亮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长,此事重大,是否先向南王殿下禀报?”
“殿下许我临机决断之权,就以此作为殿下开国礼物吧!”林凤祥从来都是稳重之人,此时却有些不同;
他心里很复杂;
多年以前,冯云山给他们灌输的一些思想,让他们极度讨厌满清;
推翻满清,一直是他心底的梦想;
值此机会,不可错过。
林凤祥排出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毫不动摇的开始下令:
“各军就地招募同等数量的山东之民,作为民兵协同作战。”
“领命!”
很快,各团开始动作起来;
大营周围的壮丁,源源不绝的开始报名;
他们已经在此地工作近半年,对东华国充满向往;
对于他们来说,能获得东华国民的身份,幸福生活就在向他们招手!
——
数日后;
满清钦差一行人,来到济南城外;
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看着北面黄河边的大营,声音阴柔的问道:
“那些就是发匪!”
“如此堂而皇之的在济南城外构筑大营,张亮基通匪确实属实!”
旁边一个随从悄声道:
“公公,听说这些发匪非常凶残,我们尽快缉拿张亮基,回京复命吧!”
随从知道济南城有一万多满清的官兵,但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走,绕路!”
随后,他们从济南南城门,悄悄进城。
进城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先到八旗兵和绿营兵宣布朝廷旨意,让他们等待接受胜保的整编,集合所有力量剿灭发匪;
同时,也算是卸了巡抚张亮基的兵权。
至此,他们才趾高气扬的来到巡抚衙门;
一番流程;
张亮基成功被摘掉顶戴花翎,戴上枷锁,押上囚车,又绕路从满门离去;
半日后;
终于来到齐河县对面的黄河渡口,正要开始渡河,却见黄河上下游开始开来无数无人滑动就能行走的铁舟;
甚至,有些舟上面还有火炮;
“完了,发匪还是来了!”
那个宣旨的太监,浑身抖如筛糠,面无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