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走?”
晏难用衣袖抹去唇角的血,踉跄起身。
回过头他眼神冰冷,唇边却笑道:“就是不走了。”
十伏忘袖中的匕首没有露出来,他瞧着晏难仿佛要说什么。
却看见晏难突然走过来。
他脸上的压抑的郁色,让十伏忘下意识地要后退,但下一刻却保持冷静地定在原地。
少年的脚步看得出来有些僵硬,动作很慢,踩在雪中的脚步声此时轻不可闻。
十伏忘保持面色从容,只是再次下意识地将匕首紧握。
直到晏难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在他颈边的一条蛇。
十伏忘的眼睛落在他抓蛇的手上。
他紧紧捏着那条三角头毒蛇的七寸,两指粗的蛇尾不甘地缠上他冷白手腕,冰冷地蛇鳞将那层皮肤勒红。
晏难垂下眸。
真是稀奇,这些东西不去睡觉,尽往他跟前送!
纤细的蛇颈在手中轻易捏断,死蛇被他无情地扔在雪地中。他这才看向欲言又止的十伏忘,毫不掩饰地道: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离开,只是试试罢了。”
试什么?试他吗?
十伏忘这样想却没问出口,而是沉思了半晌,问他:“刚才那条蛇你就不怕被咬?”
蛇长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剧毒无比。
晏难没什么好说的,抬脚要走,擦过他身边时丢下一句:“建议你尽早离开。”
十分伏忘没有应声,晏难径直朝来路走回。
等到落在耳中的脚步声恰到好处,十伏忘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晏云台。”
十伏忘并没有回头,而是对着旁边的薛意,像是在同薛意说话。
身后最终没有任何声音。
十伏忘慢慢转过身,少年已经走远,从始至终没有停过脚步。
薛意有些不明所以地问:“公子?”
而十伏忘只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他不是。”
可是他说着这话时目光却犹疑地盯着地上显目的血迹。
很快大雪的深处,晏难又大步走了回来,站在三米之外叫他。
“十伏忘。”
十伏忘回神,思绪落定。
晏难攥紧了手心,身子在隐隐颤抖。看过来的两人都认为他是因为冷。
晏难忍住头晕目眩,问道:“三年之后,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个人离开极西?”
“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可以让我替你做任何事。”
除了第一句,他的语速飞快。
走在路上时他想到了江斤斤。
他永远走不出去也没关系,就算在极西他也能过得极好。
可是江斤斤不行!
三年时间,足够让她变强,拥有自保的能力。再然后离开他,离开这人间炼狱。
至于江斤斤会不会像他一样,他会去验证的。
他盯着十伏忘,等着他的回答。
十伏忘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眼神,竟有些熟悉之色。
于是答应他:“好。”说着他拿出了手中制作精良的匕首上前:“以此物为信,三年之后,就在此地,不见不散。”
晏难接下匕首,黑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道:“好。”
“多谢你。”
十伏忘摇头,淡红色的唇边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道:“我只问一句,你不愿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个人?”
不是。
但晏难口中却道:“是。”
因为他没有更好的解释,也不想解释。
晏难拿着匕首转身:“保重。” 说完后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晏难趁着大雪未掩盖的马蹄一路返回。就算脚步加快,走到熟悉的地方时还是已经到了半夜。
江斤斤向来很相信晏难说的话,此时在破烂的院门前走来走去,想要出去找人的脚还是没有踏出去。
还好,她再抬头时,就看见了晏难。
身后夜色浓如墨,只能看到熟悉的黑影在动。等人走近些,江斤斤才从脚下的白往上逐渐看清了终于回来的人。
他头上身上都有好多雪,好似走了很久一直没停。
打湿的眉目浓稠如夜色,精致的脸有些青白,往日那张殷红饱满的唇此时不见一丝血色。
江斤斤跑上前去,他的身上果然很冷。其实两个人谁没比谁好到哪里去,都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被冻僵了身子。
晏难看见江斤斤跑来,盯着她半瞬,突然一下就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其实……其实并不是无所谓的,他更想和江斤斤永远在一起。
晏难垂下眼,全身上下仿佛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只剩下心脏空漏漏的,灌满了冷冽的风。
直到她身上的寒意将他唤醒。
他放手,眉眼动了动,道:“怎么在外面?很冷,也很危险。”
他伸手拉着她回到破旧的小院中,打开地窖下去,入口处的门留着没关。
进来后,晏难沉默地取柴蹲下生火。很快阴暗的地窖中就燃起了温暖明亮的火光。
却也只有火光。
江斤斤见他把身上的东西放下,坐到他身边,好奇地盯着:“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晏难将她推到火堆边烤,回道:“路上遇见了头已经死了的熊,我就顺手将它的皮刮了下来。可以给你做一件外袍。”
江斤斤闻言嫌弃地蹙眉:“它很臭。”他刚才抱她时她就闻到了。
晏难一顿,随便抬起自己的手闻了一下,随后无所谓地道:“我处理后做成衣服就不臭了。”
“反正我不要,你自己穿。”
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晏难的眼底浮出了一点笑意,身上的雪一化,又湿又冷,偏偏又有火烤着。
冷热交杂,折磨极了。但远远比刀口刮肉的冷要好多了。
他看着她,眼底盛着炙热的火光:“笨蛋,兔子呢?”
江斤斤推了一把他的头,抬起下巴示意他前面墙角。
那里一只四条腿被绑着的大灰兔子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他俩。
于是晏难起身,带着它出去结束了它的兔生。再回来时兔子已经处理干净,叉了上竹竿在晏难手的中被架上了火。
江斤斤伸手过去:“我来吧。”
晏难顺从地递给她,盯着她,专心地看她的烤兔子。
“江斤斤。”
“嗯?”江斤斤抬头。
“我们走吧。”
“去哪里?”江斤斤翻转着手里的竹竿,眼神不解。
“哪里都去。”晏难认真地说,那张稚嫩又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下养眼极了。
“先去南蛮看日照金山,再去西蛮看荒漠与绿泉,最后去极西的尽头看碧海云天。”
他说的这些地方江斤斤都不知道,她瞬间燃起了兴趣,清润的眼中亮起了激动:“我们可以吗?”
晏难在她的目光里肯定地保证:“可以,日后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接过她手中烤得半熟的兔子,眼底柔色夹杂着暗欲翻涌,低柔的声音对她说:
“如果有谁挡我们的路,我们就杀了谁。”
江斤斤早已习惯,不觉得这样眼神阴郁逼人。
她点头,瘦白的脸上有些期待:“晏难,我们明天就走吧!”
晏难看着她,不好的神色慢慢收敛藏好。
他轻声道:“好。”
大寻朝启九年,晏难十四,江斤斤十岁。
他们离开阴暗的地窖和破烂的小院,一路光明正大地走。
凡是遇到拦路的,就地解决。
大多时候都是晏难先出手,如果遇到一些不难对付的,他就会站在一旁将人留给江斤斤练手。
“别怕,去杀了他。”他总是低下头来这样和她说。
江斤斤无奈地提刀冲上去。她才不怕,她怕的只是棺材里的干尸,而且现在已经不怕了。
江斤斤的身形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招式,靠的只是速度、技巧和力量,上去就和一个壮汉缠斗了好几招。
她的身手平平,提升的速度也是平常,杀人做不到和晏难一样一招制敌。
她一点也比不得晏难的天赋异禀。
江斤斤时常想不明白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而晏难从不让她看见那些奇怪的武功秘笈,也不让她知晓邪门的心法。
但他自己却在一日不停地修习,只求自己再强些,进步再快些。
这些他都瞒着江斤斤。他能做的只有在和一些还不错的强者交手时,去模仿学习对方的武功路数和打法,后面再教给她学。
或者让她自己动手,自行领悟。他就像这样在旁边看着,不让她受伤。
这样也极好。
江斤斤最后不负所望地将人干掉,晏难满意地上前拉起她的手,手里拿着一块帕子帮她擦着手上沾上的血。
江斤斤细细地喘着气,十个手指头都张开让他擦。
晏难细细地擦完每根指节,才摸着她手上练刀磨出的细茧。
突然想到什么,他道:“想不想去寻那个女人报仇?”
当初整整一个月,她疼得连鞋都穿不了,每天晚上都在偷偷掉眼泪。
他的性子睚眦必报。
“我们把烧红的炭塞进她嘴里。”
“让她满嘴疤,还说不了话,好不好?”
——
小作者冒泡。
先更一章,晚点应该还有一章。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感谢陪伴感谢支持(开森到哭)
比芯~(不话多了,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