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宁和晏云台到饶州时,又是天刚微亮。就算此时不见多少人,饶州依旧有着一座华城热闹前的静态美。
一路走来,不论中临还是宣河,都穿着繁华的鲜衣,浓缩世间百态,大概城城如此。
要说还记得饶州的路是不现实的,所以当江逢宁抬头看见还是记忆中的安庆客栈时,是惊讶的。
晏云台也未曾留意,此时又再一次窥见了这个世界兜兜转转的宿命性,当真是写进书里注定好了的。
极其吻合,步步不移。
江逢宁只觉得晦气,想换家客栈,但晏云台已经走了进去。
江逢宁无奈只能跟上。
进去客栈内相同的设置和构造又让死去记忆瞬间复活,一幕一幕,如同过往般。
江逢宁刚回到房间,外面雨就落了下来。
连续几日来他们都是日夜颠倒,一到了白天就极困。但是因为任务江逢宁此时不放心睡。
她在矮榻上坐下来,支着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只是没一会儿就伴着屋外的雨声开始低头打盹。
很快意识渐消。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没关好的窗户被雨拍开,风夹着细细的雨丝吹进来,江逢宁才猛地惊醒。
她站到窗边,刚好看到晏云台的离去身影如水墨般消失在雨雾中。
江逢宁关上窗下楼,一问小二才知道此时竟然已经是午时过后了。
当即提着剑出去,却想到什么脚步突然在门口顿住。
江逢宁很想知道晏云台要去做什么,但之后她突然关注佗桑的行为不好与晏云台解释。
晏云台杀佗桑应该还不到时间,反而她此时可以趁晏云台离开,先去查一查佗桑,好完成另外一个任务。
最后,江逢宁买了一把雨伞,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江逢宁去了东皇寺。
站在山下时,雨中一阶叠一阶的山路尽管湿滑,仍见到有不少上山去的香客。
江逢宁循了另一条路用轻功快速上山。很快,就看见了隐在老树下的乌瓦白寺。
细雨如织,拂过东皇寺的一砖一瓦,寺庙在雨中寂静神秘,进出的香客虔诚静默,仿若与神圣融为一体。
无意间江逢宁也被洗涤了一番心境。
只是很快她心若大失,因为她扑了空,佗桑并不在东皇寺。
……
宅院内,雾风从雨中冲进屋内,跪地急声道:“主上,带回佗桑的半路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衣少年将人截走,死去三个暗卫,现下两人不知所踪!”
雾风将事情办砸,自觉形秽不敢抬头:“属下无能!”
容生闻言凝眸,这样的变故始料未及,依然不曾打破他面上沉着的冷静:“也许是佗桑另外的同伙,现在带人在城中仔细追查,一处角落也不要放过。”
“是!”
——
晏云台救走佗桑时,果然何物蛊还是选中了他。
感受到手臂之上蛊虫的兴奋跳动。晏云台看着佗桑道:“你想杀人吗?我可以帮你。”
无视佗桑投来奇怪且戒备的眼神,晏云台勾唇扬起一抹冷魅的弧度,无声带着蛊惑:“你想杀谁我都可以帮你杀。”
佗桑看着面前的人,貌若妖神,恶如魑魅,见过他刚才轻松从四个高手手中将自己救下,佗桑丝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假。
但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和条件。
“你的条件是什么?”合作总是要互相交换的,至于他的目的,佗桑并不感兴趣。
晏云台拿出提前放在瓶中的蛊虫轻轻晃了晃,说:“吃下它,七日后我来杀你。条件是你的命。”
目光残忍,语气却云淡风轻。佗桑看得出来此人杀人无数,身上尽是杀伐戾气。
可他不怕鬼,只恨恶人。
佗桑伸手接过,说道:“但我想亲自动手。”
“也好,”晏云台仰头捏了一下脖子,撑伞转身,好意提醒:“躲好了,别让人抓到了。”
晏云台踩着夜色回到了客栈。房间里江逢宁轻轻拉上窗。
她回来时连浮七浮术也不见踪影。现在看到人回来后才终于放下心。
其实江逢宁猜到了。晏云台大概是去寻佗桑的,可能是与佗桑做了什么交易。
江逢宁想到了晏云台亲手套在手臂上的那柄奇怪的环,心口猛地一窒。
那次在东皇寺撞见晏云台杀佗桑时,她见到过他手臂上出现的血光。应该与佗桑脱不开关系。
这样东西对江逢宁而言始终像根悬在心头上的刺般,不知道何时就会扎进肉里。
可是晏云台对此避讳非常,只字不提。
楼下晏云台站在大堂中仔细将身上瞧了一番,许是杀的人少,身上并无血腥味。随后安心地上楼去。
走到房门时,抬眼看了一眼旁边江逢宁的房间,随后推门进了屋。
心知肚明,如纱隔影,看破不说破。
江逢宁没有去隔壁,一天一夜没睡,他们都先好好休息吧。
……
那天宋陟回去后并没有见到容生,雾青站在门外几句话就将他打发了。
“大人说,有一句叫草民带给副卫。”
“皇上的意思副卫与大人都心知肚明,大人只是遵从圣意。”
宋陟听完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背影,心道原来如此。容生知而不动,心里如明镜似的。
可是他就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就不怕他告知皇上吗?他这般洞若观火的心思只会让皇帝更加忌惮。
半晌后,宋陟出声:“听说他旧伤复发?”
雾青回道:“大人曾被鬣狗咬伤膝盖,逢下雨时便会伤痛难以行走。”
宋陟闻言点头,雾青见他信了,眼底一松。下一秒就见面前宋陟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抬脚道:
“我去给大人送药。”
雾青连忙拦住。暗忖这位宋世子心思狡猾:“大人让副卫将事情在明日之前收尾,大人明日就回上京了。”
宋陟觉得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他不会等我?”
之后要审何家,要找何家与户部勾结的证据,还要等圣旨下来,明日怎么可能结束?
雾青颔首不语。
宋陟原地站了半晌狐疑离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人出去了。
到了第二日,雾青就送来了御京司的令牌,以锻炼为名留他一人在中临,说容生就要回上京去了。
宋陟立马赶回分卫想将人拦下来,却去晚了一步。分卫人去楼空。
宋陟甩袖离开,飞快地去处理各项事宜。何家主咬死不认勾结朝廷命官,证据被他们清理得很彻底。
折子写回上京后,皇帝下旨抄何家,除其皇商,世代不纳。
第四日准备回上京之时,就听闻五大国寺之一的东皇寺起火,引得人心惶惶,饶州府尹门前百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饶州是铁矿之城,事发敏感之地,且国寺关乎民心稳定,皇帝重视,必定下令命钦差卫前去查清东皇寺起火真相。
宋陟这边直接收到皇上的密信时,宋陟气得要将手中的信纸捏碎。
密信送到中临,说明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容生根本就没有回上京!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以为容生此时还在中临。
居然骗他,将他耍得团团转。
那么这两天的时间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
宋陟是第一次被人骗,而且自己还满心相信、毫不怀疑!
宋陟一掌拍桌起身,咬牙道:“走,去宣河饶州!”
见清一脸担心地跟上眼看即将要被气疯的世子爷。
宋陟一路恼怒疾走:“他旧伤复发也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