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气都喘匀了,心里堵了这么多时日的块垒也早就疏解一空,都默契地不再提之前的事。
段少允替她摘去发间的几根小枯枝,顺手又把鬓边的碎发拢到她耳后。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果真像凤筠刚刚的梦似的,唇边的笑未散,一双眼睛也盈着春水似的温柔。
凤筠恍了恍神,心下警钟大作。
她莫名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兔子,箭镞已瞄准了心脏,却呆站在原处不知道跑。
段少允倾身吻过来的时候,仿若弓箭离弦,她最后一分残存的警觉也化为乌有。
先是轻轻啜吻,带着柔软凉意,好似绿叶上滴落的露珠。
转瞬之间,那一吻又狠狠加深,迅涌如江水,奔腾而至。
意乱情迷间,凤筠扯住他的衣襟,主动将双唇迎上去。胸膛之中,热血翻涌,心如擂鼓。
他的手则揽着她的腰,紧扣着她的后颈,任发丝纠缠于指缝之间,肆意掠取久违的甜美。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呼吸炙热,再难分开……
……
两人一番缠绵,等到舍得放开彼此的时候,太阳已几近落山。
这时节,只要不见日光,风便立刻凉了起来。
两人又腻在一起抱了好一会,这才起身将身上重新收拾齐整。
段少允给凤筠披好外袍,又拿自己的外衫将她裹了,随后便让她坐好,绕到她身后去给她整理散乱的鬓发。
他这辈子从未做过伺候人的事,可伺候起凤筠来倒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娴熟了。
可恨这女人不但当作理所当然,他把她头发扯痛的时候,还得挨几句数落。
“你说谁的手是黑瞎子的爪子?”他从后面伸过手去掐她的脸蛋,“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给她整理完了碎发,见她有只金簪掉在一边草里了,他便俯身去捡,拿到手里细看时,才认出来是个凤穿牡丹的图样。
段少允的脸色当场就沉下来了。
“哎,我的簪子找回来没?”凤筠催促。
段少允瞄着簪柄上刻的小字,音色微凉:“上次落了簪子时,怎么不见你急成这样?阿恒告诉我,你说金簪也不值几个钱,叫我扔了便好……原来你就这么喜欢这一支?”
“这能一样吗?这支是太妃娘娘在行宫时赏我的。我若弄丢了,岂不是大不敬的罪过?”凤筠说完,还不忘忿忿地补上一句,“你当真养了个好奴才,不止身手了得,话还格外的多!”
段少允嗤笑一声:“真稀奇,你还知道什么叫‘大不敬’?”
他绕至她面前,将那支簪子递到她眼前,语气带着几分质疑:“你确定是母妃赏你的?”
凤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若不是太妃娘娘赐的,我又何必专门今日戴着,去见她老人家?”
段少允的视线细细扫过她的脸,意识到她并没有说谎,眉心才终于松弛下来。
“往后不准再戴了,我替你收着。”说完,他竟把那簪子揣进袖子里了。
凤筠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不行!你凭什么拿我东西!”
段少允挥开她的手:“我又不白拿。下次我再赔你一支更漂亮的就是了。”
凤筠迟疑:“可……若是太妃娘娘问起来,我还怎么交代?”
段少允随口道:“你怕什么?一支簪子而已,我母妃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见凤筠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才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这簪子究竟是谁的?”
凤筠眉心皱起:“自然是太妃娘娘的。”
段少允给了她一记眼刀:“你戴了这么久,竟也不看看上面刻的什么字?”
“……字?”
凤筠疑惑地重复。
这簪子总共她也只戴过两次,从未注意过上面竟还刻着字。
段少允见她还是一脸懵懂,只得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是端明。我皇兄的年号。”
这下凤筠僵住了。
一支刻着当今皇上年号的金簪,又是凤穿牡丹这种纹样……
这支簪子原本的主人,压根不是敦仪太妃,而是皇上。皇上通过太妃的手,将簪子赐给她,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而她竟一无所知,还堂而皇之地将它戴在头上,进宫晃了一圈。
若是遇上眼尖一些的宫人,怕是已经认出来了。
想到这事还不知要被兴风作浪的人曲解成什么样,凤筠肠子都悔青了。
段少允眼底的光凉凉的。
他不动声色地凑近凤筠的脸,紧盯着她的反应:“不然……我还是把这簪子还给你吧?兴许下次进宫的时候,你还用得上。”
凤筠将他推搡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的簪子还多得很,不缺这一个……”
段少允见她慌成这样,唇角挑起一抹轻笑,心里也终于舒坦了许多。
很快,夜色如倒扣的深蓝色帘幕,将整个天空覆盖。
四周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与河水流淌的汩汩声响交织在一起。
段少允还从未在山野林间逗留到如此时分。他素来谨慎,此刻环顾了一圈四周,便去拉她的手:“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凤筠却恹恹的,瘫坐在石头上不肯站起来:“不行……我太饿了,没力气骑马……你带干粮没?”
段少允摇摇头,无奈笑笑:“那我把你扛到马背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要。我还不想回去。”
她在城里憋了许多日,今日好难得出来透透气,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更何况,他俩难得没再闹别扭,凤筠虽不愿承认,但她心情总算是舒坦了不少,隐隐地盼着这一日再过得久一些,晚点再结束才好。
她眼珠子一转,对于晚饭的筹备已有了主意。她又问道:“那火折子你总带了吧?”
幸而段少允还真带了一支。
男人坐在河边的圆石上,看着她忙碌了一阵,捡了些枯枝,三下五除二便燃起了一小堆篝火。
周围总算是明亮了些许。
段少允将双手凑近噼啪作响的火堆,周身恢复了不少暖意。
“你带盐巴没?”凤筠又问。
段少允怔愣片刻,忍不住调侃道:“要不……我下次带个厨子过来?”
凤筠白了他一眼,把外袍脱下来丢还给他,又将鞋袜脱了,裙摆也绑缚到不碍事的高度。
“你……这是做什么?”段少允狐疑道。
凤筠咧嘴一笑:“捕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