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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段少允是真为难了。

他把人叫过来就是为了谈送礼这件事的。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别再做出格的事。

可现在他理亏,对方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他收下那份礼物,他该怎么拒绝?

为难了片刻,段少允还是沉声道:“我决不会收的。”

凤筠的笑容没了:“王爷果然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段少允调动起全部理性,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别太生硬:“那套马具过于贵重,我不能收。以后还请凤大小姐不要再送任何东西过来了。我今日请你过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既然礼物王爷又不讨厌,为什么不能收?”凤筠道,“过于贵重?若不是贵重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乌影和王爷您呢。”

段少允反问道:“凤大小姐给别的男子也送过这些?”

凤筠一愣:“我送别人礼物干什么,我只送过你。”

“只送我?”段少允冷笑一声,“你我只有几面之缘,怕是没熟到这份上吧。”纵使他一直告诫自己要好言相劝,也终于没忍住把话越说越难听。

凤筠果然被他的话刺到了,但是她向来雷公劈海椒——是个火辣辣的脾气,此刻不仅没有知难而退,顾影自怜,反而愈挫愈勇,跟对方杠上了。

她语气轻快道:“我们不熟?不熟的话王爷怎么一见面就‘筠姐筠姐’地叫着,听得人心里怪热乎的。何况一回生二回熟,我再多送你几次礼物,你多请我喝几次酒,这不就熟起来了吗。”

“凤筠!你——”

男人当初叫她筠姐,一方面确实是看在昙舒的面子上,以示尊重,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太熟悉凤筠初见他时露出的那种直勾勾的眼神了。

说得难听些,他认识的某些纨绔子弟见到艳名远扬的名妓时,露出的也是不相上下的眼神。

这个女人太无礼,太大胆了。

他想跟她拉开距离,当然,若是能拉开辈分那就更好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现在居然用这个称呼来讽刺他,让他多少有些难堪。

眼见男人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凤筠心里就一片畅快。

可段少允怎么可能让她如此得意?

男人不再虚与委蛇。

他如盯上猎物的蛇一般,攫住了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喜欢上我了?”

就这么一句话,凤筠的得意便像被风吹散的烟,瞬间不见了。

男人眼中的冷漠和不屑是那么刺眼,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喜欢?

是啊,她确实看上他了,从见他第一面就被他吸引了。

她送他礼物,追着他满世界跑,跟他身边的人套近乎,不就是为了让他也多喜欢她一点,给她一点回应吗。

可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竟把他惹得如此厌烦,甚至宁可把她推开也不要她挨到自己,宁可撕破脸也懒得维持面上的客套。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也总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她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不都是这样追求意中人的吗?同样的方法,怎么就对他只有反作用?

人家看不上她,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厚着脸皮也要往他跟前凑。她怎么也不想想,她这样跟他闹得不可开交,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平日里是不是自以为是惯了,竟忘了他不是寻常男子,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尊贵无匹的紫玉王爷。哪怕皇上不敢真的动她父亲,他动动手指还是可以让他们凤家吃不了兜着走的。

她可真够糊涂愚蠢的!

此外,男人的排斥也让她自尊受挫。她凤筠自认不是没人要的,怎么就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她究竟差在哪里,竟在这个男人面前失败至此?

在男人具有穿透力的打量目光中,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遮掩,比没穿衣服还没安全感。

片刻的僵硬后,她底气不足地嗫嚅道:“王爷开什么玩笑……我……我才没喜欢你。”

段少允眉梢微挑,将身体倚在靠背上:“这就是了。我也觉得凤大小姐是看不上本王的。那就还请不要让我误会,不要让全京城的人误会。这会有损凤大小姐的清誉,有损凤府的颜面,”他身体前倾,眸光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也让我感到很为难。”

凤筠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她迎着他的目光,脱口而出道:“那要是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呢?”

问完她就后悔了。

段少允的表情就差把“不要自取其辱”写在脸上了。

“我说笑的,王爷别当真。”凤筠干笑两声,自己倒了一杯酒,急着掩饰什么似的一口闷下。

“那就好。”段少允点点头,“那套马具确实和乌影极配,多谢凤大小姐的美意了。只是礼物贵重,受之有愧。我明日会命人将等价的黄金送到贵府,还请凤大小姐不要推辞。”说完,他站起身,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男人走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凤筠依旧坐在那里,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

这酒明明是极名贵的佳酿,她却喝着如白水一般没有滋味。

距离湖心水榭几丈远的阁楼上,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将雕窗轻轻关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房间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满含怨恨:“岂有此理,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五王爷!小姐,要不要我去给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毕竟那个凤筠现在可是一个侍卫都没带在身边,又身处他们的地盘。

“你说的什么昏话。”这次开口说话的女人声音要轻柔许多,却也同样冰冷,正是那双关窗的手的主人,“她若在我这流月居出了事,任凭王爷再怎么信任我,也免不了要起疑心。上次你故意撞翻酒坛去砸她,不仅没能得逞,还打断了我的琴声,害得王爷都被气走了,难道你都忘了吗?”

“可是小姐,她倘若喝多了酒,不慎落水……王爷想必不会发现的。”

“刚刚王爷和她说的话,你我二人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音色温软的女子轻笑了一声,“我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厌烦一个人。”

“小姐,那我们今日,真的就这么放她走?”

那个被称作小姐的女子缓缓吐出几个字:“跳梁小丑,无足挂齿。”言语间是道不尽的阴冷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