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赌输了
怎么赌?
付宁没有解释,把会叔找过来,让他从库房里找一副软兜还有厚实的皮裘拿过来。
“一会儿等太阳一下山咱们就走,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既然这事情已经往玄之又玄的方向去了,那付宁也试试不走寻常路,用魔法对抗魔法。
会叔和书杰拿着东西过来,后面跟着颤颤巍巍的昌爷,“付先生,要带我们少爷去哪儿啊?”
看着瘦了一大圈儿的昌爷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付宁的话在嘴里转了几遍,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昌爷,我带着大哥招魂儿去。”
这话一开头,后面就顺理成章了,付宁的思路从来就没有这么清晰过。
他说十年前,就是京城闹鼠疫那回,他们俩不是喝多了嘛,连安第二天早上就魇住了,说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冻死在了什刹海的银锭桥底下。
“兴许他那天把魂儿丢在银锭桥底下了,我们试着去招招。”
这个理由颇为牵强,书杰在一边儿动了动嘴,但是还没出声儿就被他爹使劲拽了一下,看了自己爷爷一眼就又把嘴闭上了。
“招招好,赶紧的,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老爷子激动得胡子都跟着哆嗦。
这大风大雪的天儿,谁敢让老爷子出门啊?
一帮人又是劝、又是拉,好不容易把他们都留在家里了。
最后是付闯和桂平抬着软兜,付宁和罗旭把连安用皮裘裹得严严实实的,轻轻放进去。
就是他们兄弟几个,擦着黑抬着人从连府出来,付宁提着盏覆了明瓦的灯笼,带着他们直奔什刹海。
本来他是想着回阜成门的,但是理由给昌爷说出来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儿道理,干脆就去一趟银锭桥。
现在雪还不大,下了这半日也没没过鞋面儿,借着最后的一缕天光,他们摸到了银锭桥底下。
到那儿傻眼了,都急糊涂了,银锭桥底下现在是冻得硬邦邦的冰面,人搁哪儿?
往旁边看看,桥栏杆和河道之间有个夹角,但是那不大的地方,现在有人了。
三个流浪汉抱着膀子挤在一块儿,跟桥上的他们大眼瞪小眼。
付宁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出来几块钱,“哥儿几个,今个儿我们想借这块儿地方用用,家里有人病了,大仙儿给出了个偏方,我们试试,麻烦几位给挪个地方。”
几块儿银元在付宁的手心里沉甸甸的,在灯笼昏黄的烛光映衬下,在几个流浪汉眼里倒映出了火苗儿一样的形状。
大洋啊!
他们几个要一天的饭,能得个囫囵个儿的窝头都叫走了狗屎运了,什么时候见过现钱啊?!
坐得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男人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问:“真给我们?”
付宁点着头,把手又往前伸了伸,“拿着吧,买上过冬的衣服,再吃几顿饱饭,你们要是活过了这个冬天,也算我大哥积德了。”
听他这么说,那人猛的伸出手,从他手心里抢过那几个银元,一把揣进了自己怀里。
嘴里还说:“大爷,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您们要是分尸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什么跟什么啊?!
这想象力还挺丰富!
饶是付宁心情沉重,也不禁回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行人,这哪儿像是杀人抛尸的?
谁家好人抛尸抛到什刹海啊?!
他无奈的对着这几位曲了几下手掌,他们立马就抱着破碗叽里咕噜的上来了。
“等等,一人给我大哥说句吉利话,这几块钱不算你们白挣。”
就在他们一声声的“长命百岁”、“药到病除”、“平平安安”里,付闯把连安抱到了桥底下,让他半靠在栏杆上。
那几个流浪汉把能想到的好话说了个遍,最后实在没词儿了,连“诸邪退散”都说出来了。
付宁几个人就围在桥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连安。
雪也大起来了,雪片子砸在他们的斗篷、棉袍上,都能听见簌簌的声音。
一会儿,他的眉毛上都挂上了白色的冰凌。
桂平站了一会儿,手脚都冻得有点儿木了,他轻轻的跺了跺脚,搓着手凑到付宁边上,“哥,有戏吗?”
付宁不说话,他也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付闯伸手摸了摸连安的心口,对付宁摇了摇头。
走吧,这天儿太冷,别一会儿魂儿没回来,人冻硬了。
“咱们回去?”看着还是一点儿反应没有的连安,罗旭说话都没底气了。
“回去,回阜成门!”
看着罗旭不明白,付宁走在前面打着灯,小声儿说着自己的计划。
“小吴是腊月里的一个雪天让我在家门口捡到的,当时人都冻硬了;付闯也是腊月里的下雪天一身伤掉进我们家的,他们都活了,我再试试。”
罗旭现在心里什么成算都没有,付宁说的这个话就跟救命稻草一样,他根本不想知道行不行,只知道还有办法能试一试。
他们敲开阜成门小院子的门时,着实是把小福他们吓了一跳。
但是看见被抬着的连安,他们脸上都是惊诧。
这些日子没见,连大爷怎么这样了?
他们知道连安病了,但是还没见过呢。
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了北房的东半间,又张罗着生炉子,一顿忙乱下来,天都快亮了。
还有三天,三天之后就是1923年了。
付宁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让罗旭回去给连府的人报个信儿,现在也就是他还能说的动昌爷,别人都没戏。
这大雪就跟知道他们难受似的,时大时小足足下了三天,大街上来不及扫的积雪都过了膝盖了。
从连府到阜成门走着太费劲了,昌爷让书杰带着连安的衣服和上好的人参过来了,就在这里看着。
到了12月31号晚上,雪总算是停了。
但是连安的呼吸突然就急促起来了,秦文远没过来,可肖远安一直都在,拿了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好几下。
呼吸先是稳定了下来,随后就是急转直下,变成了气若游丝。
再过一会儿,连安竟然是一丝呼吸都没有了!
付闯把手贴在他脖子上,过了半晌,低着头捶了炕沿儿一下。
屋里立刻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罗旭把手搭在呆愣愣的肖远安肩膀上,“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他的命数!”
他狠狠擦了一把眼睛,转身说了一句,“给他换衣服吧,下门板!”
没有人说话,都默默的去干活儿了,只有付宁坐在炕沿儿上,紧紧攥着连安的手不放。
难道真的就到这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