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河北、山东两地的望族,压根就没指望跟李厥做生意赚钱。
他们之所以如此配合李厥,捧李厥的场,只是在为未来几十年铺路。
毕竟他们在李世民这儿算是彻底臭大街了,不论他们如何表现,这位征伐起家的皇帝陛下,都不会拿正眼瞧他们。
相对来说,李厥则不同。
首先,李厥作为储君的热门人选,早就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再加上李厥现在只是个普通皇孙,没有获得陛下的正式册封。因此,现在投注可谓是一本万利。
其次,李厥尊师重道,且有仁义之名。
不要小看名声的重要性,一个如此年纪就能拥有仁义之名,那品行自然不俗。
正所谓三岁看到老,更何况李厥都快十二岁了。
李厥能获得仁义的名声,就证明他将来不会忘恩负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李厥身兼长嫡,乃是大唐最正统的嫡长孙。
山东、河北两地的望族,祖上几乎都是儒家,最为看重嫡长继承制。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能跟李世民闹掰,很大原因是他们当年支持李建成,引起了李世民的不满。
基于以上三点,他们岂能在乎做生意赚的那点钱?
因此,当李厥提出拿两成利润分给战死和受伤的士兵时,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就表达了同意。
李厥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这些看似逐利的商贾,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我在这里代战死的将士,多谢诸位朋友的慷慨啦!”
“虽说此次的利润薄了,但我是不会让诸位吃亏的。刚刚陛下给了我一项权利,准许我保举河北、山东两地官员的权利。”
“诸位也知道,我自幼生在东宫,长在黔州,对于河北、山东两地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
“诸位都是山东河北两地的俊杰,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举荐给我,我考察合格后再举荐给朝廷!”
李厥说的很心虚,但孔德朝等人听得却是心里一震,尤其是长孙无忌,更是惊讶的瞪大眼睛!
糟了!
陛下这是将河北、山东两地的官员任免交给嫡长孙了!
长孙无忌最清楚朝堂的运作模式,一般来说能被举荐的官员,只要不是品行太差,或者名声实在不好,基本上都会被任命。
再者说,李厥不认识河北、山东的德才兼备之人,难道陛下就认得?
陛下任命的官员,不也都是由下边的人推荐的吗?
因此,这个举荐之权非常重要,陛下能单独作为赏赐给李厥,那就是打着将河北、山东交给李厥的想法!
孔德朝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恨不得立马飞回山东,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兄长孔德伦。
若是真如嫡长孙所言,他们孔家的机会可就来啦!
虽然孔德朝在平壤,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但他只要回了山东,那就是孔子第三十三代孙!
孔德朝如此,其他跟随孔德朝来的商贾,其身份上也大致差不多,几乎都是各大家族的庶子,或者族中偏支子弟。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心里甭提多激动了,当即离席跪在地上。
“草民等拜谢嫡长孙大恩!”
“若是嫡长孙能够举荐我家主君,我等愿意将此次的全部利润奉上!”
李厥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
“诸位,你们听仔细喽,我只有举荐之权,没有任命之权。”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道。
“一样的!”
“嫡长孙举荐,陛下还能驳斥不成?”
李厥闻言翻了翻白眼。
“这可不好说!”
“我前几天还被陛下给胖揍一顿呢,若不是诸位将粮食运来,我估计还得被陛下胖揍几顿……”
“嫡长孙过谦了!”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陛下是对您期望太高,这才对您如此严格……”
“但愿吧……”
“但我有言在先,我只是负责举荐,能不能成可不敢打包票。”
“因此,咱们的生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是最后举荐成功,我也不会多占你们一文便宜!”
“哦对了,你们别总盯着自家家主,多推荐几个族中优秀子弟!”
“我等晓得了,嘿嘿嘿……”
“嫡长孙,您和陛下得何时启程回京啊?”
“这个嘛……”
李厥正在犹豫之时,一旁的苏定方当即断喝一声。
“呔!”
“此乃军机大事,尔等竟敢刺探军情!”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变色,当即砰砰磕头请罪。
“嫡长孙恕罪,我等没有刺探军情之心,只是想殿下回程之时路过蔽乡,好生款待殿下一番……”
李厥自然知道他们的用意,事实上他也从不担心这些人会出卖自己,出卖大唐。
毕竟,高句丽能给出的价码太少,远远比不上自己给的多。
“你们不用惊慌,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
“但正如苏定方所言,此乃军机,确实不容泄露。”
“你们吃好喝好,我去更衣……”
李厥借更衣为借口直接溜了,然后偷偷出了宫,来到高句丽的牢房。
此时的平壤城,早就被唐军接管了,不论是牢房还是城门,全都是大唐府兵。
因此,李厥一出现,守卫牢房的府兵就上来见礼。
“卑职拜见嫡长孙!”
“嫡长孙是来探望程大将军的吧?”
“是!”
“程大将军可好?”
“还好吧……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府兵非常痛快的给李厥打开牢房大门,李厥跟着进入之后,只觉得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
“此地环境怎么如此之差?”
“嫡长孙,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卑职们刚接手的时候那才叫臭呢……”
“这么说吧,我们开了牢门,一直放了三天味,这才敢派人进去打扫!”
“然后打扫的时候您猜怎么着?”
“咋了?”
“我们光是尸体就抬出来三百多具,骷髅、枯骨少说上千!”
“嘶……”
任是李厥见多识广,乍一听到这话也是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渊盖苏文这么狠,竟然在平壤杀了这么多人?
看来阿翁的想法是对的,此人断不可留,大军撤离平壤之前,必须将此人给嘎了!
李厥强忍着恶心,跟着府兵来到一座相对宽敞、干净的牢房。
此时程咬金正光着膀子,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四仰八叉的躺在草甸上睡觉。
在他周围,则是一字排开,摆了三个火盆,将整个牢房烘烤的热滚滚的。
“看样子程大将军没遭啥罪啊!”
“殿下所言极是!”
“陛下除了第一天责罚了程大将军一顿,过后就像是将程大将军给忘了似的,非但没有派人来行刑,更是连个审问的人都没有,只是将程大将军给关在这里,不让他出去走动。”
“这样啊……”
李厥闻言心里基本上明白了,原来李二也知道程咬金是冤枉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依然将程咬金关在大牢之中。
李厥想至此处,当即走上前,抓着程咬金的胳膊将其给摇醒。
“程大将军!”
“啊?”
“嫡长孙?”
“嫡长孙,您咋来了,陛下该不会是将您……”
李厥闻言摇摇头道。
“没有!”
“陛下确实有迁怒于我,但还不至于将我关在如此恶臭的牢房!”
程咬金闻言嘿嘿一笑。
“对!”
“不管咋说,您都是陛下亲孙子,可不像我……我只是个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