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得很认真,比在朝堂上听大臣议事还要认真。
虽然他觉得李厥的话非常幼稚,但他却并不觉得可笑,甚至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因为这不仅仅是李厥的梦想,更是他这个皇帝的梦想!
曾几何时,他看着隋朝乱政,百姓困苦,生灵涂炭之时也曾发出过类似的宏愿。
只是随着他当上秦王,当上皇帝,他似乎忘记曾经的愿景,而更多沉迷于已有的成绩之中。
“大孙,说得好!”
“这才是人该有的样子,也是咱大唐百姓该过的日子!”
李厥听着李翁如此肯定自己,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他这辈子的梦想,也是他上辈子的梦想。
他上辈子孜孜以求三十年,所求者也不过是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罢了。
“李翁,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我也不是白给百姓盖房子的,而是借钱给他们盖,他们以后挣钱了还是要还给我的……”
李世民自然不信这种孩子气的话,在他看来这几百户庄户已经赐给李厥,那么这些人的赋税、徭役,以及其它所有产出就都是属于李厥的财产。
自己借钱给自己,这笔账又该如何算的清呢?
“傻孩子,什么借不借的,他们的就是你的呀……”
实话说,哪怕李厥穿越一年了,依然搞不懂封建君主制下的人身依附关系,他一直觉得庄户是庄户,自己是自己。
庄户们只是将给朝廷的赋税交给自己罢了,但其他事情依然是庄户自己决定的。
基于此,他才会做出如此多的事情,既给他们盖房子,又帮他们挖掘水渠,修建水库等等。
“大孙,你跟阿翁说说,你打算如何修建水渠啊?”
“李翁,我都测算过了,桑林村距离丰水非常近,只有十里左右的距离。而且丰水那边地势高,我们这边地势低,只有沿着官道修一条风水到我们这儿的水渠就行了!”
“你看,这是我绘制的水渠施工图!”
李世民接过李厥递过来的施工图,只看了一眼就被地图的精细所惊呆。
这哪是什么水渠施工图,换个名目都能当咸阳攻防图了!
“大孙,这图纸是你画的?”
李厥闻言羞愧的挠挠头。
“让李翁见笑了,这是我随便画的,有很多地方都不是很精确……”
“这还不精确?”
李世民听到这话那叫一个无语,如果这张地图还不精确,那他手底下那些绘制地图的斥候都应该推出去斩首!
跟自己大孙的地图比起来,他们画的东西简直跟鸡爪子挠的似的!
李世民收起心里的惊讶,认真的看向地图。
“大孙,即使按照你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想要修建一条水渠恐怕也不是这几百人所能完成的吧?”
“回李翁,光靠我们几百人确实不容易,但我打算雇人!”
“雇人?”
“雇人可是需要不菲的钱粮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李厥闻言自信的伸出两只小手。
“我最会赚钱啦!”
“你看看我们桑林村那些崭新的砖瓦房,可都是我用卖油条的钱盖的!”
“卖油条……”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里就更加好奇了,他早就派人打探过油条的利润,那东西一根能挣一文钱,一天就算卖上一千根也不过一贯钱。
就算买卖非常火爆,一天能卖十万根,那也远远不够给村民盖房子和修水渠啊。
“大孙,你跟阿翁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挣钱的?
李厥闻言调皮的笑了笑。
“保密!”
“李翁回到长安城一看便知,嘿嘿嘿!”
李世民听到这话,佯怒的照着李厥的屁股拍了一下。
“你个小鬼头,跟阿翁还耍心眼!”
“再不说,打烂你屁股!”
“不说,打死我也不说,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跑,一路上追追打打,说说笑笑的来到村里。
胡德禄早就吩咐庄上的妇人准备晚饭了,现在看到爵爷和贵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回来,赶忙上前询问。
“爵爷,老汉已经命王二家媳妇烧火做饭了,您问问您阿翁喜欢吃啥,老汉赶紧命人准备去!”
李世民一般是不在外边用膳的,原因无它就是怕别人下毒。
只是当他看到李厥一脸殷勤的走向自己,这个拒绝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
“李翁,你喜欢吃啥,我马上命人给你做!”
“阿翁没有忌口,有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劳烦庄户们!”
“这可不行!”
“若是没有你,我就当不上这个男爵,更不可能跟他们认识。”
“因此,孙儿一定要好好招待您!”
“算了,我亲自下厨吧!”
“虽说王二媳妇也做的一手好汤饭,但跟孙儿比起来还差了不少,嘿嘿嘿!”
李世民听到这话当真是既惊讶又意外,自家孙儿就算是被贬谪黔州,那也是锦衣玉食,生活起居都有人伺候的,怎么还会下厨做饭呢?
“大孙,你还会做饭?”
“当然啦!”
“我做饭老好吃了,潘虎叔最喜欢吃我做的饭!”
“这这这……”
李世民想说的是主仆不分,倒反天罡。可看到自家大孙满脸的开心,他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暗暗琢磨,回去必定要挑几个年长的宫女,专门来照顾自己的嫡长孙!
李厥开心的领着李世民来到位于村子中央的一个小院。
这座小院不大,跟其他村民的院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在门口摆了两个象征爵位抱鼓石狮子门当,用来彰显这家主人的地位非凡。
“这是你的宅院?”
“是啊!”
“哦对了,孙儿未经跟李翁请示,就将朝廷拨给我修建府邸的钱拿去修建学堂了,李翁不会生我气吧?”
李世民一听这话,登时板起脸将李厥拎了起来,然后将其放在抱鼓石狮子上边“啪啪”的打起屁股。
“李翁,你为啥打我呀,啊啊啊啊……”
“你还有脸说!”
“擅自挪用朝廷公帑,这可是视同谋反的大罪!”
“啊?”
李厥一听这话,当即不敢再喊叫,只是委屈巴巴的任凭老李责打自己。
李世民打了一会儿,见李厥既不哭闹又不喊叫,还以为自己把孩子给打坏了呢,当即将其从石狮子上边拎下来。
“怎么了,可是阿翁打疼你了?”
“没……”
“只是孙儿真不知道这事会如此严重,孙儿当时还问过咸阳县令,他说暂时挪用下不算大事,只需以后有钱的时候将府邸盖起来就行……”
“李翁,孙儿真不知道,呜呜呜……”
李世民看的哭的跟花脸猫似的大孙,心疼的都要碎了。
“傻孩子,阿翁刚刚逗你玩呢!”
“别说你只是暂时挪用,就算你将咸阳一把火烧了,阿翁也能保你平安!”
“啊?”
“李翁,你到底是干嘛的,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力?”
“你该不会是皇帝吧?”
李厥说到这儿的时候,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看向老李的眼神也跟刚刚不一样了,变得有些害怕,甚至有些躲闪。
李世民看着李厥畏惧、害怕的样子,只感觉心里一痛。
这孩子在怕什么?
是怕自己这个阿翁,还是怕皇帝?
哦对了!
当年就是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亲阿翁,将年仅六岁的他贬谪到黔州,还让他差点病死在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