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不凡循着声音看去。
一顶八人抬大轿…
嗯?嗯?嗯?
一顶八人抬平台缓缓而来。
平台之上一套茶几,上摆一套茶具,旁边圈椅之上坐着一名饮茶男子。
白衣翩翩,手拿折扇。
脸色苍白,面容消瘦,弱不禁风,已然是身体被掏空的状态。
此人正是五龙镇第一纨绔潘桀。
围观吃瓜观众纷纷避让,生怕冲撞招惹到饮茶之人。
围观众人中有不少五龙镇纨绔公子混杂其中。
这等排场让一众纨绔公子心中暗暗羡慕,心中不禁大挑拇指,潘少不愧是五龙镇首屈一指的纨绔。
此时逼王之王的气质,直接拉满。
拿捏了!
八人抬轿,脚步平稳,轿子之上茶碗里的茶都不曾洒落出一滴。
轿夫都是有武艺傍身的练家子。
轿子一旁还有一名灰衣山羊胡的老者,面色沉稳,冷峻,目有凶光。
七品山涧境高手!
元不凡眉头微微皱了皱。
废了恶仆,来了恶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方居然还有一名七品高手。
此事颇为棘手呐。
潘桀手摇折扇一步一摇的走上前来。身旁那名灰衣老者,紧随其后。
身后随从有条不紊的将八抬平台上的茶几,茶具腾挪下来。
潘桀距离元不凡两丈处,驻足躬身撩衣襟坐下,身后随从立即将圈椅垫在其臀下,时机把握,分毫不差。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在场众纨绔捶胸顿足,埋怨天道不公。
感念装逼境界差距之大,大于天地之间。
恶奴潘三儿连滚带爬的跑到潘桀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着潘桀的衣角,嚎啕大哭:“少爷!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潘桀瞥了一眼自己被潘三儿抓着衣服,血污手印赫然醒目。
眉头越皱越紧。
这可是他今天花了一个时辰挑选的衣服。
现在居然沾染上血污,眼前之人真该死!
恶奴潘三儿抽泣了几声继续哭诉道:“今天小的为老爷办事儿,不成想被这刁民斩掉一只手掌。小的心里委屈啊!少爷!”
一直在潘桀身边站立沉默不语的灰衣山羊胡老者开口说道:“聒噪!”
吓得潘三儿硬生生讲到嘴边的话语咽回腹中,连抽噎都变得很小声。
山羊胡老者继续沉声喝道:“滚一边去!”
潘三儿慌慌张张挪移到潘桀身后,有随从给他进行简单的包扎。
潘桀此时的眉毛才缓缓舒展开,但来时的兴致已散去七八分。
这群下人真是能给自己惹事,自己还要出面给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擦屁股。
潘桀自顾自的呷了一口茶水,转头看向两丈开外的元不凡,眉毛一挑,嘴角轻扬。
身形修长笔挺,一身劲装,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眸若星辰,高傲伟岸。
真是一表人才!
元不凡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有一股说不出的不适感。
对方的眼光透着一股…
嗯…
男女之间才会有的炙热。
想到此处,元不凡心中一个寒颤,当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心中连忙自顾自安慰自己是错觉。
嗯,一定是错觉。
潘桀柔声一笑开口对元不凡说到:“英雄费心调教我这几个不成器的下人,辛苦了,不如先饮杯茶?”
对面那个男人笑的真是…
妩媚…
元不凡不知为何心底涌现出这么一个词语。
是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吧!
男人怎么可能会笑出妩媚感。
呵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金子在一旁也是看的眉头紧皱,眼前这个潘桀与自己之前认识的潘桀有些不大一样。
难道是元大哥英雄气概激发了他心底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小金子忙晃晃脑袋。
不能想,不能想。
潘桀已然斟好一杯茶水,示意灰袍山羊胡的老者将茶水送去给元不凡。
杯子当然是刚刚他用过的杯子。
出来的匆忙,谁也没料想到能遇到眼前之人。
围观的众人额头满是黑线,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树叶。
好诡异的气氛,此时此景跟大家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站在潘桀身后的潘三儿也是一脸懵逼和委屈,当真敢怒不敢言。
自己被废掉一只手掌,身为家中少主的潘桀即使不拍案而起,喊一声:“兄弟们!抄家伙!”
最起码也象征性声讨一下眼前男人的罪行才是啊。
请喝茶?还同饮一杯?
难道纯粹是为了恶心对方,让对方心态崩塌。
然后令其落荒而逃,不战而屈人之兵?
也许,大概,可能,
这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但,
自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心机了?
元不凡当真是被潘桀这番画风清奇的操作恶心到了。
用潘桀用过的杯子饮茶?
共饮一杯是不可能共饮一杯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潘桀共饮一杯茶。
士可杀,不可辱!
元不凡抬手直接拒绝,沉声回应道:“不必了!”
潘桀脸上有些不悦,他询问到:“当真不饮此杯?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一斤的茶叶噢,像你这等身份的人可是想买都买不到。”
果然潘桀在羞辱自己,元不凡心中怒火中烧。
潘桀见元不凡没有回答,继续说道:“看你一表人才,不如跟我混吧,这种茶你可以天天畅饮,还能带你经常参加知府大人的酒宴,保你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元不凡厉声回绝:“不必了,元某虽出身微寒,但攀附权贵,绝非元某所愿,。”
攀附权贵?
笑话。
凭自己多年战场军功,当个千户都绰绰有余,但至今还只是个小旗官,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攀附权贵那套。
潘桀继续招揽说道:“哈哈哈,王侯将相就是种乎。想要出人头地就要依附有权有势的家族才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元不凡眯起眼睛,不耐烦的说道:“你我不是一路人,不必再说,我相信大夏国还有公平所在。”
“哈哈哈哈…”
潘桀突然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他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癫狂,他猛然站起身对元不凡说道:“公平?这世间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潘家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潘家祖上有德,靠的是潘家家族传承,靠的是潘家家族底蕴,苟利国家生死以是你,是你,是你们!”
潘桀说道兴起,不住的对包括元不凡以内的所有在场人指指点点。
话锋一转,指向自己,笑道:“而我,家族传承吾辈责!”
“都什么年景了,居然还相信靠军功?靠读书可以改变一切?你们又不是大夏首富,知县,知府的家人,醒醒吧!不攀附权贵,你们不过是蝼蚁,只是大夏放置在五龙镇抵御妖族的墙砖。”
“还是没人在乎的那种!”
潘桀毫不掩饰的展现着自己对围观所有人的轻蔑和不屑。
围观众人此时均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心中那团火焰熊熊燃烧。
但自己又能如何,潘家在五龙镇财大气粗,又与官府往来频繁。
在五龙镇各方势力利益往来,盘根错节,凭借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扞卫得动?
潘桀突然转身仰着高傲的头颅,用手指指向元不凡,怒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还是不跟我?”
众人怒气冲冲看向潘桀,又以一种期待的眼光看向元不凡,期待他不会做出妥协。
元不凡心中一番思量,反而对心底升起的执念有些释然,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
潘桀脸上立即浮现出一抹微笑,那是一种胜利后的优秀感。
围观众人心中一阵失落,想不到眼前这条汉子也是利欲熏心之人。
元不凡声音提高,继续在众人耳边响起:“像你潘家这等权贵之人在大夏不计其数,官府与奸商暗通款曲,权利世袭,财富世袭,鱼肉乡里,为祸一方。”
“但大夏更多的还是普通百姓,他们是贩夫走卒,是边关将士,是心系大夏的淳朴子民,是大夏军中儿郎的根,是大夏的命脉根本。”
“大夏不是你们这些利欲熏心之人的大夏,大夏是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大夏。”
“大夏军中儿郎守护的不是你们这些为祸一方的乡霸豪绅,大夏军中儿郎守护的是这千千万万安居乐业的百姓!你们不过是窃取了这万千百姓的福荫的硕鼠。”
“我,元不凡,在此立誓,此生不与你潘家为伍,我与潘家恩怨不共戴天!”
元不凡讲的慷慨激昂,句句掷地有声。
围观百姓无不热血沸腾。
小金子更是暗暗握紧自己的拳头,连呼吸都变的急促。
元不凡的话拨开他心头久久未消散的迷雾,自从军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正视到自己的本心。
金武也大喝一声:“说的好!”
潘桀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变换成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
本以为稳操胜券,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百试百灵的攻心策略居然会失败。
潘桀双手一挥,示意身后所有随从:“一起上。”
算了,累了,乏了,直接速战速决吧。
但他仍心有不甘,悄声对灰袍山羊胡老者说道:“留活口。”
他要让这个拒绝自己招揽的男人亲眼看到自己守护的一切,一点,一点,一点的被自己亲手粉碎。
从精神上彻底的夺走他的信仰,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慢着!你潘家如此飞扬跋扈,真当我金家没人了不成!”
一声苍劲有力的浑厚嗓音自元不凡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