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就是潘家园旧货市场。
下了车,朝着北门的影壁墙走去。
当年,我就是在北门附近找到了教千术的人。
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竟然是昌平千王不夜侯的徒弟。
北门外面,没找到外号二懒的吕岩青。
走进北门,我朝着地摊区走去。
潘家园旧货市场面积接近五万平,有地摊区、大棚区、古建房区、现代收藏区、石雕石刻区、餐饮服务区。
开店和摆摊的人多,买货和游玩的人更多。
只要营业时间,一般都是人山人海。
比较起来,吕岩青的摊位很不起眼,而且经常挪地方。
就算他就在这里,都不一定能碰到他。
我甚至还没想好,如果遇见了他,应该远远看着,还是走过去说点什么。
但是自从得知了所谓师父的底细,心里就有个声音提醒我,应该去见一见他。
冥冥之中的声音,就像是对我命运的提醒。
犹如见到了吕岩青,自己会有重要收获。
在地摊区没找到吕岩青,我朝着大棚区走去。
大棚里面的商户,都是交费租下来的固定摊位。
吕岩青这种老千用品行当,不可能在大棚里面,但是有可能在外面某个角落。
找不到他,我就有点着急,心道,妈比,这老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董航?”
身后有人喊。
回头看到,居然是在段辉杨蓉家遇见过的牌友。
在潘家园开古董店的苗丰登。
这个人哪怕微笑的时候,脸上似乎也有种阴森。
忽然遇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喊了一声登哥。
“如果喊登哥,别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电灯的灯,我的名字好兆头,但是喊全名,别人才会想到五谷丰登。”
苗丰登说话很规矩,看似一个严谨的人。
可在我看来,他是不知道聊什么,所以才这么扯淡。
他递给我一根烟,又说:“喊我老苗就行,你小子跑这里干什么来了?”
我点燃了烟,朝着大棚区看去。
苗丰登好奇道:“捡漏还是找人?”
“想捡漏。”
说话时,我似乎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
“你想从大棚里面的固定摊位捡漏,那真是很难。比较起来,地摊区更容易掏到老货。
还有古建筑区那些古董店,也容易掏到老货,要不,带你去我店里看看?”
苗丰登似乎很期待的看着我。
“也行。”
我随同他,朝着古建筑区走去。
“老苗,你店里都有什么?”
“能摆在店里的东西都很一般,好货都在家里。不是我给你吹,我手里几样瓷器,就算拿到京城几家拍卖行,都能拍出天价。”
“真的?”
我看似很震惊。
但是苗丰登嘴里说的话,我至多信三成。
“你不是古董古玩圈子里的人,所以我对你说的话,必然是真的。
捡漏这碗闲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如果对古董古玩没有足够的研究,别说捡漏发财了,被骗还差不多。”
苗丰登的表情愈发高深,走路的架势似乎都在发生变化。
或许看到了我,他就像是看到了冤大头,等着我打眼。
可我就不可能让他骗走一分钱。
就算他在丰收古董店摆上牌局。
只要我不想输,他就休想赢。
古建筑区。
古董、古玩、玉石、文玩店多不胜数。
眼前就是丰收古董店。
店面古色古香,门外挂着大红灯笼。
走进去看到,用来经营的面积大概超过了一百平。
货架和柜台,摆放的东西琳琅满目。
瓷器、青铜器,书画……
我不怎么玩古董,却也知道,这些都是古董店里的大宗物件。
很多古董店,都是这么摆放的。
但是。
苗丰登的古董店,算是比较有特点。
居然还有老式烟斗,钟表和刀具。
我在看着那些刀具。
苗丰登随手拿起了一把刀,笑道:“你别看这把刀不起眼,这可是宋代短刀!还有那一把,东汉环首刀。”
“老苗,如果这都是老货,你舍得摆出来?如果不是被人买走了而是丢了,你岂不是损失惨重?”
“呵呵,你小子有点意思。”
苗丰登看向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男人:“我老丈杆子,你叫他老杨就行。”
他又看向了圆脸女人,“我媳妇杨梅。”
“嫂子好。”
看着个头约莫一米五,圆脸的女人。
我的嘴巴有点甜。
苗丰登调侃道:“我媳妇个子矮,差点就一米四几。”
“嫂子个头不高,但是身材匀称,面相柔美,招财旺夫。”
我上下打量杨梅,微笑说着。
杨梅笑看着苗丰登,问道:“这人谁啊,真会说话。”
“一个牌友,名字叫董航。小梅,你在潘家园有没有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他很帅吗,还真没看出来。”
杨梅走开了。
我居然被鄙视了,心道,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帅,脸红什么?
“去里面的房间。”
苗丰登说着,带着我去了店面后方的房间。
十多平的房间,有床,有电脑,有牌桌。
坐到了牌桌旁,看似老货的椅子上。
苗丰登一边煮茶,一边叹息:“有些话如果说出来,有点对不住朋友。可我对你印象非常好,也不想隐瞒你。”
“如果跟牌局有关,你一定告诉我。喜欢玩,但我最怕的就是被骗。如果运气不好输了钱只能认了,可如果遇见了老千……”
我一直在管理自己的表情。
要让自己看起来茫然而期待。
苗丰登沉声道:“我说给你,但是你出去以后不能乱说。”
我点了点头。
苗丰登开始倒茶,喝茶,沉默。
良久之后才说:“其实段辉和杨蓉家里的牌局是老千局,一般都是几个人出老千,去赢一两个人……”
“知道,他们说过。”
“你的意思是,段辉和杨蓉都告诉你和那个叫林婵的女人了?”
苗丰登看似很震惊。
我强忍着恶心,点了点头。
苗丰登似乎松了一口气,轻笑道:“算他们聪明,如果把你给千了,后果很可怕。”
“老苗,看你说的,就好像我多么厉害。之前在通州和房山的牌局,我都被人骗过。
事后,我也没去报复谁,喜欢玩牌的人在牌局上遇见了老千,一点都不稀奇。
出千的套路,我也懂,但是我手笨,练不成千术。又菜又爱玩,只能擦亮自己的眼睛。”
听我这么说。
苗丰登爽朗笑起来。
“如果你的师父是千门高手,就算你手笨,他也能把你调教成一流的老千!
实话说,我的千术在段辉和杨蓉之上,如果你真想学千术,可以拜我为师。
不需要特殊仪式,更不需要你交学费,你买两瓶好酒,两条好烟,我就收下你!”
“算了。”
我叹息摇头,“我的经历很特殊,所以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太复杂。
玩牌一直都是为了排遣苦闷,我这种人如果远离了牌桌,很可能会患上抑郁症。
上了牌桌,我希望自己是君子,不出老千,也不做手脚,输赢靠运气。”
看起来。
苗丰登很失望。
这货肯定是老谋深算的人,可有时候,喜怒也会写在脸上。
他迫切想成为我的师父,恐怕就是为了巴结跟我有交集的人。
比如王莲。
比如后海唐家?
苗丰登忽然笑了:“学会了千术,也不一定要出老千,就当一技之长,万一什么时候用得着?”
“不想学,我的生活够颓废了,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老苗,回头我请你喝酒。”
我及时给了苗丰登台阶。
然后,离开了丰收古董店。
苗丰登送了出来:“如果你见到了后海唐家的人,一定要提到我手里的宋瓷。”
“如果你手里有好货,你应该亲自联系他们。”
“我和后海唐家有过节,他们看不起我。你就不一样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问题是,你手里的宋瓷是不是真的?”
没打算帮忙,但我就是很想多问一句。
“董航,你觉得我这么一个人,有胆量诈骗后海唐家?”
“你还真不行,人家轻易就能弄死你全家!”
我故意放了狠话,然后加快了脚步。
苗丰登的身体明显颤抖了几下,并没有跟过来。
我被苗丰登的虚伪给雷到了。
可以预见,就算我没在潘家园出现,近期内,苗丰登也会主动找到我,说出这些话。
苗丰登有多么急切,就说明背后的段辉和杨蓉有多么被动。
当初,做局对魔都沈公子出老千,苗丰登肯定也参与了。
苗丰登有没有承担赔偿,不好说。
按照段辉和杨蓉的说法,赔偿应该没有落在苗丰登头上。
但是之后,一旦段辉和杨蓉每个月500万断供。
魔都沈公子就可能把目光转移到苗丰登头上。
进而夺走了他手里的老货和珍品古董。
所以,苗丰登急切想给手里的宋瓷找到买主,卖个好价钱?
我从潘家园走出来,已是傍晚。
看着路上繁忙的风景,心里又是一阵茫然。
最想见到的人没见到,相当于白跑一趟?
可是,在大棚区附近,从身后盯着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决定在路上走一走。
果然,有人叫住了我。
“小子,你过来。”
我回头看了过去,竟然是教我千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