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王伟很爱我,是因为他的爱,我才能支撑到今天。
要是女人对我好,我也一样爱!我不爱男也不爱女,我爱的是值得的人!”
“我呸——”婧媪啐了一口,“你们可真能自我洗脑。
想用精神胜利法来维持主体自尊,不愿睁眼看真相的人,有什么资格大吼大叫呢?
你对男人有这样吼过吗?对待夺走你主体性、权力和自由的父权,有这样说过话吗?
假如关于爱情伟大的思想叙事不破碎,那你就可以承受一切污辱,并且娇傲宣称:压迫不存在了。(cr:林拳)
同时向你的虏隶主表达: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否则你就会痛苦不堪,对吗?
看我们都是女人,于是用你那虚弱不堪的内心,来丈量每个女人是吗?
你觉得我们不过如此,大家都是女人,能强硬到哪里去?
所以像个为男权代言的巨婴,拼命在女人堆里找存在感,顺便再凸显自己的‘好女人’标志?
如果你抱着这种目的来审视我们,很抱歉,你只会一次又一次失望。
我们既不会被你说服,更不会包容你这样的存在。
如果你觉得男人堆更好,我可以放你走,你去找他们。
当然,我也很欢迎你带领牠们来挑战我们的秩序,前提是你能在那样的环境活下来。”
杨墨钊的声音哽住,一阵深切的羞辱从她丹田直冲大脑。
她从未被人这样轻视过。
从未。
很快,她陷入迷茫。
如果自己厌恶轻视,岂不是证明自己是想要权力的?
不不不,她对权力才没有兴趣,她只想一家人好好生活。
啊,可是现在她没有“一家人”了。
她像只大虾般弓身移动到婧媪旁边,努力伸头看向杨煦:“妈妈,女人和男人一定是敌人吗?
为什么不能和平、平等的相处?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也在努力践行,为什么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咚”地一声,凛牙和利齿端着软烂的炖肉重重放在桌上。
食堂立刻香气四溢。
娄娇就跟装了定位一样,很快摆脱孩子们跑进来。
她搓搓手坐下,深深嗅着食物的香味:“好久没吃炖人肉了。”
“啊!”杨墨钊发疯地嘶吼,绑在身后的双手不断摩擦,绳子陷进手腕,血染红绳子。
打不开绳子,她又痛苦地弹动身子,侧起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在地上。
像一条刚捞上岸的鱼。
“啊!”
她又像个失去玩具的孩子般哭闹。
杨煦从始至终没有再转身看她一眼,她在尽力克制颤抖。
但她知道,不能再心软了。
杨煦麻木地看着七人吃喝,身后传来女儿一阵阵的干呕声。
这锅肉快吃完时,两个孩子跑了进来。
其中一个孩子很愤怒,以至于完全无视地上的杨墨钊和桌子上的肉。
她大声为自己诉说:“刚刚小禄抢走我的枪,那是我先看到的,她仗着身强力壮,抢走了不还给我!”
叫小禄的孩子死死抱住枪,瞪着告状的孩子:“谁抢到就是谁的!”
“你这是强盗逻辑,只有男人才会这样!”
“你才是男人!”
“你是!”
杨煦把孩子抱进怀里,带着鼻音道:“小福,你确定那个应该是你的东西吗?”
小福用力点头:“我确定,我只是放在那里,想再捡一点子弹壳。”
杨煦转头对小禄说:“你该还给她,外面还有很多枪。”
小禄撅起嘴,作势要哭。
婧媪眼疾手快,抢走了枪,以及小禄的背包。
小禄傻眼了,哭声硬生生止住,举手指着婧媪,嘴巴不断呼气。
婧媪说:“谁抢到就是谁的。”
杨煦拉下小禄的手,问她:“你的东西被抢走了,我现在让你消消气,原谅这个嬢嬢,你愿意吗?”
小禄气愤地望着她大喊:“你不公平!她抢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原谅她!你跟她是一伙儿的!”
一直干呕的杨墨钊,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拳。
她张大嘴巴抬起头,看着两个重归于好的孩子。
小福得到了她的枪,小禄得到了她的背包。
她们什么都没失去,所以才能毫无嫌隙,手牵手离开这里。
可是女人呢,她们失去了太多,自由、金钱、时间,以及生命。
她们什么都还没得到,怎么有人有脸让她们原谅,让她们平等接纳雄粹?
有这样心思的人,跟拉偏架的杨煦有什么不同?
牠们抢走了她们的生命,然后一部分人跳出来说,大家消消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部分人是什么?
是对方的走狗啊。
其中的雄性就不说了,牠们这样做便是明摆着要占便宜。
其中的女人呢,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是献祭。
她们在用献祭同类的方式,向父权投诚。
按头让同类原谅,就是在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
......
安静的食堂中,只剩下杨墨钊一人。
杨煦直至离开,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母女缘分真的尽了,杨墨钊想。
她望着手上解开的绳子发呆许久,又看向桌上残存的肉汤。
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像有一股魔力指引般,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手腕上干涸的血迹还历历在目,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稍稍一扯便是剜心之痛。
她忍痛,端起最后那碗肉汤。
一口气吃下还温热的汤羹,她的头脑一下清醒了。
这是......她的男儿和男夫。
呵呵。
杨墨钊苦笑着,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外面。
小福的声音传来:“阿姨,你没穿太空服!”
“没事。”
“小福,走了!”婧媪大声喊着。
“知道了,阿姨再见,我要去阿尔法基地啦!”
“嗯,有缘再见。”
......
娲子里挤满了孩子,大人们说:“我们开卡车跟在后面就好。”
车斗里装了许许多多的物资,这是她们要送给阿尔法的“礼物”。
“他爹的,”有女人啐道,“老娘今天才知道,狗男人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另一个女人大口吃下面包:“我们还找到了男士护垫,爹的,都是好东西!比我们用的好多了!”
一个刚失去男儿的母亲说:“可是我还是难过,我的儿啊。”
“那你滚吧,这里每个女人都失去了孩子,但我找回了自己。不想走,就别再提这件事!”
有女人把头伸向窗外,雨滴滴答答落到她的防护帽上,地上一米深的积水溅到她的护目镜上。
虽然风雨不停,她却说:“我好像再也感觉不到风雨的滋味了。”
军用卡车一辆接一辆开出飘摇的聚集区,她们舍下了那些牵挂,还有不愿上车的女人。
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
原来末世的生活,也能如此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