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映雪看着旁边的房间被打开,小厮们将一抬一抬的嫁妆箱往外抬。
她的脸色晦暗不明,吴州的水运发达,几乎所有的人出行,或是出远门,都会选择坐船,所以她想过了在船上可能发生的所有事。
唯独没有想过走陆路这条路。
若是走陆路,她不仅没有地方可藏,也没有地方可逃。
想到这儿,她看向阮玉薇,阮玉薇唇角正浮着浅笑看着她。
小厮将所有的嫁妆箱子都抬了出去,严妈妈最后看了一眼施映雪后,欠身行礼转身离开。
施映雪拉着阮玉薇进了房间,她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你早就知道昌宁伯府不会走水路!”
阮玉薇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但是昨天我看你藏在嫁妆箱子里的东西的时候,就觉得施姑娘的准备非常充分,但又十分欠缺,欠缺的就是陆路的准备。”
施映雪皱起眉,“你昨天就看了?!”
阮玉薇摸了下鼻子,“昨儿严妈妈去禀报后,我问了下院子里丫鬟的恭房的位置。”
“回来的时候,我走错了路,绕到了施姑娘院子的后面,我就顺便看了下……”
施映雪的牙关咬了下,“所以,我们刚才去施映蓉院子前时了,你是准备说你从陆路出逃的计划?”
阮玉薇点点头,“对,但是——”
她的话音一转,“本来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是施姑娘好像除了利用我们,并不把我们当做自己人看待。”
“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各取所需,但是施姑娘总是有所保留。”
“施姑娘现在不信任我,我对施姑娘也不太信任。”
“万一你逃脱掉了,我却什么都没得到,冒这么大的风险,收益却这么小,好像非常不划算。”
施映雪看着阮玉薇的样子,她确实没有信任阮玉薇,莫名其妙地出现她的面前。
后来得知她是从京城来的,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昌宁伯爵府派过来的,盯着她安然出嫁的人。
直到刚刚的那个陆大人,她才基本上相信阮玉薇的话。
她一直把阮玉薇视作手中的筹码,关键的时候,能让陆让出手的筹码。
她算计好了一切,偏偏没有算到昌宁伯爵府会走陆路。
施映雪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阮玉薇看着她的眼睛,“施姑娘,你一开始是怎么说的,你有我想要的东西。”
“其他的话不论真真假假,但是这句话必须是真的。”
“施大人都会狡兔三窟,施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只有一张底牌呢。”
说着她拍了拍怀里的东西,“这东西确实很重要,但是施姑娘一定还会有好东西。”
施映雪笑了笑,“阮玉薇,我现在是知道了,那位看着矜贵的陆大人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来吴州,什么人都不带,只带了你来。”
“或许不够机灵,但是小聪明还是有的,有时候小人物还是能起很大的作用。”
她朝着梳妆台走去,“确实,我不会只有一张底牌。”
她拉开妆奁最下层的小抽屉,里面除了几张银票,几块碎银以外,还有两支银钗。
施映雪将小抽屉拉开,掀开底下的底板,从里面拿出一本陈旧的书籍,还有一个小盒子。
她转身看向阮玉薇,“这是我在爹书房里的一个花瓶里看到的。”
“这是本前朝禁术的解术,不全,但是从施映蓉中蛊毒而亡来说,我爹是真的在试着练蛊。”
她嘲讽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去年就定亲了,今儿中蛊毒而死的就不是施映蓉,而是施映雪了。”
“他也是真的狠得下心,大女儿卖了,二女儿练毒了,三妹今年也才八岁,不知道会不会逃脱他的魔掌。”
施映雪将书和小盒子递给阮玉薇,“这就是我另一张底牌。”
前朝禁术,本就是我朝明令禁止的,当初立国初期,多少炼丹师被杀头。
就这两样东西交上去,吴州的知州偷练禁术,还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莫说是杀头了,就是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阮玉薇在施映雪拿出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她的视线就黏在了小盒子上。
这盒子……
就和她“看到”的那个书生手里的一样!
阮玉薇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停止的,心口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看到”的那个书生是施大人吗,是他杀害了她娘亲吗,还有她看到的外祖一家被杀害的场景。
阮玉薇强忍着手颤抖,指尖泛白地捏紧了书的边缘和小盒子。
施映雪察觉到她的异样,“你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阮玉薇眨了两下眼,才抬起头来,“没事。”
“你知道,你爹是什么时候开始练前朝禁术的吗?”
施映雪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从小,他的书房就不准许我们所有人靠近。”
“我偷偷去书房,本是想偷昌宁伯爵府的婚书,结果婚书没有找到,却找到了这个。”
阮玉薇看着陈旧的书本,还有小木盒上特殊星星点点的纹理,微微晃动还会有金色的光泽。
这就是和书生手里的多次出现的那个小盒子一模一样!
从她“看到”的,这个书生一定是和她娘亲外祖一家都是相熟的。
他挑灯夜读时,娘亲不仅端茶倒水,还会洗手做羹汤。
他上京赶考,娘亲还是给他收拾行李褥子,还给他偷偷地塞钱银。
她看到的“画面”两人举止亲昵,要说没有关系,她是绝对不会相信!
阮玉薇的脑海里闪过她“看到”的那一幕,书生纵火烧了外祖家的宅子,宅子里的人都中了药,所有人都在无声的痛苦煎熬中死去。
施映雪转身拿起小抽屉里的一根银钗,“阮姑娘,自从我娘去世后,在这个宅子里,我就是数着日子过而已。”
“我也知晓我不会有多好的姻缘,但是我不想认命。”
“就算换个身份过活,从此不叫施映雪,不再是知州府的大姑娘。”
说着她缓缓抬头,“我不想像我娘那样,在后宅里慢慢枯萎。”
“所以,我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