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会坊江家。
今日羊羊小面馆闭店一日。
不知谁家的公鸡,生了副好嗓子,才叫了一声,江家人就齐刷刷的弹射起步,冲出屋子。
江母干脆利落的抓鸡杀鸡,清一色兴奋的打着转流口水,老范在边上直叫可惜:“这鸡才养了多久?还不到肥的时候,身上肉也没多少,这炖鸡汤啊就得两年的老母鸡,炖出来的汤油水才足,哎哟,可惜可惜啊....”
他就是慢了一步,一步啊!
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这只小鸡就不用死了。
想吃鸡,他出去买一只回来就成了不是?
这倒霉催的!
正提着刚烧开的热水褪鸡毛的夏老夫人瘪着嘴直笑,她前几日掉了一颗牙,总感觉大笑起来别扭:“那就炒了吃!咱们自家养的,跟外头不一样,这鸡吃的好,长得也好,肉保准比外头买的好吃。”
说着她捏了捏手里褪了半拉毛的鸡犹豫道:“不过这鸡是小了些,不如再宰两只?”
家里人都挺爱吃荤的,这么点大的鸡,只怕是不够吃的。
老范一听急眼了,拢共就五只鸡,再宰两只,他做的鸡窝岂不是空了?
“老夫人!老夫人!”
他奋不顾身的挡在鸡窝前,两只脚死死抠着地,那架势叫一个寸土不让:“手下留鸡啊!某出去买,买两只!保准儿挑两只最精神的!”
江母乐得不行:“阿娘,既是如此,就让他去买吧,省的他一会儿对着鸡窝抹眼泪。”
“对对对!某这便去了!”老范生怕自己慢一步,剩下的鸡也要遭殃,蹿着就往外跑。
清一色以为他出去遛弯不带自己,呜呜呜的跟着他屁股后头就往外跑,
夏真英手端着一盘子肉饼从灶房里出来,看了一眼微亮的天色,压着嗓子道:“祖母,姑母,轻声些,二郎还没醒哩,这时候给他弄醒了,只怕要闹腾叻。”
江望日昨个儿回来之后狠狠吃了一顿,洗了个澡就开始睡,这会儿子鸡都叫了两遍了还没起来,显见着是累着了。
“鸡叫三遍天下白,今个儿保准是个好天气,一会儿天大亮了,光透进去,他保准儿睡不下去了。”话虽如此,江母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行动间也放缓了声儿。
夏老夫人道:“一会儿老范回来,叫他再去一趟铺子里,贴个纸,明日后日,咱们家再关两日铺子。”
“关铺子作甚?”
江母手里的动作一顿,嗓子再次不由自主的拉高:“为何要关?不挣钱了?”
羊羊小面馆如今的生意好着叻,可这羊肉汤面的生意,等到了酷暑炎炎之时就不好做了。
天气热的时候,大家还是更偏爱吃冷淘一类的消暑之物,不耐烦吃这些热乎乎烫嘴,吃完还出一身汗的东西。
夏真英心里也是疑惑,但她没有出声,自打那回的事儿之后,她就变得不太爱说话了。
“自然是搬家,咱们家原先东西虽说不多,可托年奴的福,崔府那头时常有好东西送过来,这些时日住下来也就多了。”
“永安坊久不住人,也得好好打扫一番,抓紧些,两日也就差不离了。纵是还漏些什么也是无碍的,老范说了,九郎叫他日后就在这儿看着宅子,咱们搬回去了也无妨。”
“早食他自己凑合着吃些,午食就去铺子里吃,晚食去咱们那儿拿回来,他一个人,省的开火了。”
夏老夫人早就在盘算这事儿了,此时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突然说要搬家,江母有些转不过弯来:“怎的就这般着急了?等天气热,铺子里生意差的时候不成么?”
虽说当初搬过来的时候就打算等江上弦成了亲就搬回去的,可这也忒急了吧?
夏老夫人横了她一眼:“你没听二郎说么?九郎有要事在身,没跟着一块儿回长安,要晚些时候。”
“怎么没听?”
江母不服气,提起这事儿她还有些不高兴呢!
“九郎也是,哪有这么做人女婿的?迎亲的时候没来也就罢了,这成了亲也不跟着一道儿回来?眼下咱们再搬回去....”
不像话!
她撇撇嘴:“外人还当他是不满意咱们年奴哩!”
知女莫若母,夏老夫人猜到她会这般,扫了一眼边上安静干活的孙女才道:“没听二郎说么?年奴她阿婆也跟着回来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她那阿翁没准也要过来,崔氏那般的世家大族,家中祖父尚在,哪有跟着儿子跑长安的道理?”
这话问的,江母觉得自己有些被瞧不起了。
她虽然上头没有公婆,可好歹也是永安坊八卦先锋队中心成员,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她可听多了,她那亲家公无官无职的,一家子跑来长安,这是要跟着儿子过了呗。
可别说是崔氏了,就是寻常农户人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家里老人还在呢,也没有分家,自己领着媳妇跟孩子过算怎么回事?
江母启动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眼睛一亮:“莫非亲家要授官了!”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们江家何德何能,亲家翁和女婿都在朝为官,这说出去得多体面呐!
此话一出,夏老夫人都懒得理她了,反倒是夏真英颇为意外的出声了:“应当不是吧?”
今年可是科举大年,进士科、明经科、明法、明书、明算三科都考了。
虽说进士科考上的人不多,就录取了十来个人,可吏部铨选尚未出结果。
这里的铨选是指礼部省试后,由吏部再对通过五科的进士、明经等进行身、言、书、判四项考核。
一则,为官者乃是朝廷的体面,过于丑陋不堪、举止粗俗者,若无强硬后台,不出意外就得等下回了。
二则么,唐时的官员主要还是靠门荫和荐举。前期相对注重门第和实务,后期则偏重诗词歌赋、文采风流。
夏真英有些不相信:新鲜出炉的十余位进士如今俱是未曾释褐,就有官位空出来给崔喆了?
“怎么,那姓林的小郎君还未授官?”夏老夫人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