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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这里消停了,送她回来的王鸣谦可不得消停,他还在琢磨崔辩叙那头到底是为什么又开始搞事情。

就见另一队巡街的金吾卫其中一人快马而来,见到他们便立时翻身下马。

“中郎将,来庭坊走水了!”

“怎的好端端走水了?”

“来庭坊,倒是还好,不算麻烦。”

金吾卫的人也觉得今天晚上的工作量有些大了。

他们平常只需要骑着马在城里转悠,很少有不要命的跑出来等着他们逮的,今天虽说一个不要命的都没有,可怎么尽是事儿呢?

莫非,崔少卿是属扫把星的?

手下的人怎么想,王鸣谦不知道,可走水这事足以令他心烦:“潜火兵可去了?”

(潜火兵:古代版消防员。工作内容:巡视火情、扑救火灾。存在时间:周—清。若有不对,请大家补充。)

“属下来时,已经遣人去寻了。”

“走,去瞧瞧!”

这回王鸣谦也没时间想崔辩叙那档子事儿了,来庭坊那头里皇城近,住的也都是皇城里伺候的宦官,若是火势蔓延开来,只怕不得了,那些宦官少不得要给他们下绊子。

好在也是离皇城近的缘故,他赶到来庭坊的时候,潜火兵已经都到位了,水囊(将动物的皮整个剥下,预先蓄满水,重约数百斤,由三、四个人抬着,直接丢到大火中)、唧筒(又称‘水龙’,在竹子中央挖洞,当水枪使用,一人手持即可,和现代的消防泵类似)都已经到位,火势是从冯士良家里烧起来的。

住在附近的人,也遣了奴仆出来帮着救火,奈何此处本就是宦官府邸,府中下人都不太多,王鸣谦带着金吾卫的人一块儿帮忙,也用了两个半个时辰才将火扑灭。

王鸣谦见只烧了一栋宅子,心里松了口气,扭头问铺卒:“这是何人府邸?人在何处?寻来与我回话。”

他得问问这宅子怎么就烧起来了。

铺卒累的直吐舌头:“回中郎将,此乃宫中冯内侍的宅邸,他家现下只怕是无人在此。”

“冯内侍?”王鸣谦皱眉想了一会儿:“可是先前被封了文林郎那位?”

“正是他家!”

宫中内侍何其多,他能记住这位冯内侍,就是因为他被封了文林郎。

虽说是个没有实权的微末小官,但在内宦里已是少有。

“他今日在宫中当值?他家中没有奴仆么?”王鸣谦有些奇怪,会在这里买宅子的,都是有点子身份的宦官,怎么可能没人伺候?

铺卒尴尬一笑:“原是有的,方才被大理寺的崔少卿带人抓走了.....”

他想着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不留。”

王鸣谦眉心一跳,心中暗道不好,崔沂那厮今晚上匆匆忙忙发脾气,只怕就是因为此人。

他捏了捏眉心,自己这都是什么命!

“走,随我去大理寺,其余人继续巡街。”他点了个人,翻身上马,决定去大理寺等着崔辩叙。

这事儿还是自己跟他说一声,省的下属又来与他抱怨,崔少卿目中无人,鼻孔朝天,恨不得用脚底下看人。

上好坊的崔辩叙,看着九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小娘子尸体一言不发,从镜海压根不敢开腔,只默默的指挥着众人将这九名小娘子带回去给丁原验尸,核对是否是来报失踪的人。

九具尸体,打包倒是不费什么事儿,没一会儿就全都准备好了,可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搅下一秒就要暴怒的崔辩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都放在从镜海身上,可他也不敢,只好一脸晦气的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将尸体带回去,自己留下。

崔辩叙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那几个人留下十分大胆,仿佛是故意留下各种痕迹,都不需要丁原验尸,从方才那九具尸体衣衫凌乱的样子可以看出,生前曾被人行不轨之事——窄口袴都被脱了扔在一边,裙子都被掀到腰部,胸口大片裸露。

脖子上的勒痕更是明显,明显是小娘子们身上系的腰带勒出来的,地上还有斑驳的可疑痕迹。

最初的暴怒已经过去,崔辩叙冷静下来,他想不通太子做这件事的理由,

皇子在各部各衙安插人手是正常的,太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派人去了洛阳,既然原本人就是没死,抓去炼丹,虽说是用女子葵水,但这事儿关乎皇家颜面。

圣上那边,顶多了也就是暗中斥责一番,再让他将这些小娘子都收在东宫也就罢了。

在这个节点,他何必要节外生枝?

早听人说,太子自从坠马之后,便心性大变,行为举止荒诞,竟变得如此残暴?

若真是如此,大唐日后有这么一位君主继位,只怕是不妥。

他在观察,从镜海也在附近溜达着,突然,脚下仿佛踢到了什么东西,月光下,闪过一丝光亮。

将手中的火把凑近了些,眯着眼仔细一瞧,他立时好像见了鬼似的惊呼出声:“少卿,这,这好像是太子府的腰牌!”

崔辩叙抬头,脑海中,有根弦突然颤动了一下,快步走去,也顾不得平日里屁事多的小习惯,弯腰直接将那块牌子捡起。

牌子与他掌心差不多大小,玄铁所制,入手凉寒,份量不轻,再看上头的字,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不着痕迹了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确是东宫的令牌。”

从镜海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颤抖着嗓音,低声问道:“少卿,这,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一切自然交由陛下圣裁。”崔辩叙说完,也不再逗留,直接上马离去。

“是。”

对着他的背影,从镜海行了一礼,再直起身子时,脸上的慌张已经不见了踪影,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和回光返照般的踌躇满志。

世事无常,宦海浮沉。

今日,他崔辩叙依靠家世,年纪轻轻就在自己之上。

寒窗苦读二十载,他从沛也曾傲骨铮铮,到头来趋炎附势、谄言媚上,屈居人下,却依旧多年不得升迁,这其中苦楚,他已经受够了!

他早已明白,这天下间的捷径千万条,却无一条是为寒门所开。

乾坤未定,他从镜海为何不能于尘埃中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