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见状，对屋内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十余名高手瞬间朝着宁云逍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屋外，黑衣人们也停止了屠杀的动作，转而纠缠起了邓思酒他们这几个意欲追上去帮忙的。
而此刻的宁云逍和江璃戈，正稳稳地落在了三头山之巅。
黑衣人距离他们还有段距离，宁云逍抓紧时间对江璃戈交代，“待会儿我会想法子缠住他们，一有恰当的时机你立马就跑。”
“我……”
江璃戈反驳的话甚至还未说出口，就被宁云逍冷淡的堵了回去，他说：“我如今的身子，多活一日都是奢望。江璃戈，能换你一命，是我赚的。”
江璃戈前世喜欢看话本子，瞧见那些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浪漫场面，总会觉得世间最美的爱情不过如此。
可眼前这个男人，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抵过了江璃戈所看的所有话本，敲开了她铜墙高筑的心房，让那颗曾沉浸寒潭数载的心，再次……
开出了花。
显然，黑衣人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独处的时间，新一轮的刀光剑影再度袭来。
而宁云逍没有半分惊慌，冷静地审视当前的局面快速应对，一边灵活地躲避着刀锋，一边准确地攻击着黑衣人。
多个回合下来，双方仍保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宁云逍这般的打法，也让黑衣人们渐渐回过味来。
宁云逍已是强弩之末，怕是在拖延时间等候营救。
思及于此，黑衣人们当即换了打法，变换队形后拼尽全力地袭了过来，一击致命。
宁云逍肃然的脸上总算是闪过了一丝惊慌，迎面对上了来人一掌，终是不敌，直接被震得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素色衣衫。
而黑衣人们也被这一掌消耗得不轻，拄着剑立在不远处。
“世子！”
江璃戈见状，连忙上前将宁云逍半扶起身，看着鲜红的血从他的唇角溢出，重生以来，江璃戈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前世那个胆小鬼。
她甚至不敢看他。
只是伸出那双满是污泥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裳，好似所有的力气都聚在这一处了。
宁云逍看着她便笑了，皱着的眉眼倏地舒展开来，然后反握住她的手，不知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手中，薄唇轻启。
“与公主识于刀光剑影，终于血雨腥风，乃我此生之憾。”他说，“但我觉得，公主还是笑着好看，每次看见公主笑，就好像天下再无苦痛般，让人欢喜。”
“……”
少女沉默地看向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扬起一抹笑来，却终究没有笑得出来。
凝聚于眼眶的泪水，却忍不住坠下，乍然落在他尚未干涸的血渍上，纯净的液体便被瞬间染成了血色。
而此时，方才被宁云逍消耗得不轻的黑衣人们，已然缓过劲儿来，再度持剑而来。
宁云逍见状，就地扬起地上的泥土，然后在翻扬的灰尘中揽着江璃戈的腰，纵身跃下山崖。
“江璃戈，我喜欢你，此生不渝。”
落下山崖的瞬间，江璃戈听见宁云逍对她说。
萦绕的雾气挡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宁云逍说这话时，是何神色，但她想……
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宁云逍氤氲于话中的温柔，和那刹那间的——怦然心动。
也好，黄泉路上，总不至孤独。
直面死亡的那一刻，江璃戈如是想着，无比庆幸地闭上了双眼。
而此刻的山崖上，黑衣人见状快步上前查看，就见两人的身影快速下坠，终是消失在山涧的云雾之中，不见踪影。
“老大，这……”一黑衣人为难地看向首领，“方才那一掌，宁云逍五脏六腑皆损，昭华公主又无武功傍身，此两人落下山崖必死无疑！”
黑衣人首领闻言沉吟片刻，还是摇头道：“不可大意，立马下山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邓思酒等人安顿好百姓，来迟一步，瞧见的便是满地的惨烈。
崖边的枝干上挂着江璃戈衣衫上的一缕碎布，邓思酒沉着脸，当机立断——
下山搜寻。
搜寻的时光，对于随行而来的邓思酒等人和边城百姓而言，都是漫长而痛苦的。
所有人都知道，宁云逍与江璃戈是为救他们而选择孤身赴险的，如今生死不明，也是为了他们。
愤怒、希冀、痛苦，太多的感情混在一起，使得这段时光变得格外沉重。
邓思酒率人在崖底搜索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寻到两人的尸首，直到……
第二日清晨，邓思酒领着队伍在山崖下发现了追杀于崖底的黑衣人，而他们手里的，则是用于回去复命的——
宁云逍与江璃戈染血的衣衫，以及小半截残断的手指。
狭路相逢，滔天的愤怒让邓思酒一行人杀红了眼，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要将伤害宁云逍两人的凶手斩于剑下。
黑衣人们被悉数歼灭，可邓思酒等人，没有一人为此战的胜利而喜悦。
只是沉默地将黑衣人们扛回了边城，吊于城墙，受万人唾骂。
宁云逍与江璃戈的死讯就此传开，边城百姓大悲，当日吊于城墙的黑衣人尸首便被百姓们砍断绳子给扛走了。
剁碎了喂狗的、被刀扎得体无完肤的、在身上贴满符咒不得超生的，如何发泄的都有。
与此同时，邓思酒也亲自写了陈情折子回京，告知了京中两人的死讯，并表示待处理完边城善后事宜后，再回京请罪。
京中接到这一消息后，可以说整个前朝后宫都在一夕之间变了天。
江太后与贤太妃两位后宫中最为尊贵的主子竟都在一夕之间病倒了，素来爱显摆的萧皇后都老老实实在后宫待着闭门不出，整个后宫如死水一般沉寂。
登基二十余年无一日不朝的盛武帝，停朝三日，再上朝时竟是整个人都足足瘦了一圈，凹陷的眼窝更是叫他瞧着似老了十岁似的。
而后，盛武帝勃然大怒，委派钦差下边城，彻查宁云逍与江璃戈遇刺身亡一事。
如此种种，叫一些大臣不由感慨，“也算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