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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伊斯特里亚 > 第24章 伊什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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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学:约公元前1266年之后

经文正文:

从尼尼微城上的颅骸,到那被暗算的东岸会盟,再到卡拉纳的沦陷,从阿托尔人弃城西征,杜尔-卡特利姆之役的惨败,最后来到了安德烈死前的嘱托,在雅威把安德烈一家和赫尔维蒂的移民带回这个世界以后,他继续秉承着不做任何干涉的原则,让安德烈能够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产生最自然的互动与牵系。

后来,阿托尔的国运一天天的恶化,奥莱克西的家人死去,无恶不作的拉贵尔与卡拉赫的勾结,整个北方生灵涂炭,面对这一切,苏珊娜(雅威)都默默忍受,未曾干预或改变,她只是继续扮作一位普通的公主,陪在安德烈的左右,跟随他四处迁徙,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这悲惨的命运之中,安德烈也确实展现出了只有他才具有的那些高贵的品格和特征,但所有这些,都没有激发出她内心中更多的感触了,甚至不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在课堂上毫无顾忌、忿世独醒的青涩的大学生做出演讲时的感觉来的更多。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因为我感受到了,后来安德烈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扮演……自从他的父亲被俘虏以后,他就在扮演一位并不是他自己的人——一位完美的王子、勇敢的将军,一位坚守誓言,守护着我、守护着他的母亲还有阿托尔所有妇孺的骑士,一个成熟的男人。然而,只有一位向生命之苦低头、向世界和命运妥协的人,才会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而那已不再是‘他’——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传说中的‘萨尔贡’给我留下的感觉了……

“至于奥莱克西。他更不是了……虽然早在卡拉纳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那些年他和他的家庭所遭受的苦难,让他学会了自立,从那个文弱羞涩的男孩,成长为了一匹千里良驹。他的变化让我惊讶,他的聪明、谋略和成熟甚至让安德烈都在偷偷地学习……但他的性格并未给我带来任何类灵魂深度的触动,因为他与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完全相异,直到那一刻的发生。”

关于安德烈死后,奥莱克西与苏珊娜的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在东方的高山上,在那由鹅卵石铺成的古老的小径上,两匹马悠悠地行走着。那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与苏珊娜·宁伽勒在前往遥远苏西亚那(Susiana)的路上。穿行于山间浓密的松树林,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是上苍赐予二人脱离险境后的祝福。他们两个人之间依旧那么少言寡语,尽管他们现在只剩彼此,却仍然难以打破心中的壁垒。最初,图喾尔第想要带苏珊娜回到卡拉纳去找她的养父母,但苏珊娜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两位老人了,况且这对他们自己以及她的养父母来说都太危险了。所以,他们想到了埃兰——也就是苏珊娜母亲扎莱的故乡;他们相信,那里会是远离这场北方纷争最安全的庇护所,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他们。在驿站停歇后不久,在渡过有着甘甜水流的圣河卡尔赫(Karkheh)之后,他们来到山下的一片沃土;那里是恬静的埃兰村社。周围散落着石头和泥砖砌成的房屋,屋顶覆盖着稻草。他们将手中的武器和铠甲卖了,买了一块地;在那里,图喾尔第盖起了一座小房子,他改回了奥莱克西的名字,隐去了自己的姓氏,成为了一名樵夫。

一开始他与苏珊娜分床而卧,他们互相之间用全名称呼对方;然而,随着春夏秋冬的轮替,他们逐渐彼此照顾、依靠。在晨曦中,他们一起上山采摘野果,阳光为他们的身影镶上金边。午后,他们携手烹调菜肴,炊烟袅袅,仿佛将他们的心意也一并传递。

夜幕降临前,他们到半山腰去看夕阳,那如画的天空将他们的心灵紧密相连。每当不眠之夜,他们便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回忆着从歌篾以来的点滴过往。他们开始用昵称称呼对方了,也终于互相依偎在了一起。苏珊娜发现奥莱克西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与安德烈不同的是,他会更加的体贴别人;每当苏珊娜生病,他会走几里格的山路去为她采药、寻医;他的双手,虽被岁月磨砺得粗糙,却依然能给予她无尽的关爱和温暖。苏珊娜发现他甘愿为自己放弃心中复仇的怒火,甘愿不再回到他的战场,去度过戎马一生,甘愿就这样与她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她知道他一直默默地遵守着在安德烈临终前立下的誓言,对此她感到对奥莱克西亏欠许多。

记述结束。苏珊娜与奥莱克西生活在一起,他们一起上山采摘野果,一起烹调菜肴,一起到半山腰去看夕阳;在一个不眠之夜,他们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奥莱克西用自己的行动,慢慢抚平安德烈之死带给苏珊娜的伤痛。

是安德烈的死,让雅威(恩基)再次感受到了乌鲁卡基那殒命时带给我的悲痛;是奥莱克西的陪伴与照顾,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对乌鲁卡基那曾对我说过的话——‘与我在乡间买一块田地,我们自己耕种,离开凡俗,忘记烦恼与忧虑,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的追忆。

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作用,激活了雅威记忆深处的链接,使她掉入了交界之地,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我想起乌鲁卡基那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乌鲁卡基那他自己……在乌鲁卡基那还在世的时候,当我‘想到他’的时候,就同‘看到他’时一样,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了。因为‘想到’就等同于‘见到’,正如古语所云——一个人真正的死亡,并非是肉体的消逝,而在于被世人所遗忘。当我在无数次的彷徨和迷茫中,渴求再次与这个逝去的灵魂相见,那承载无数时间的追逐与寻觅,那一头扎进阿卡西的苦海中,只为再次想起乌鲁卡基那的面庞的时候,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我想起他,就等同他从死里复活,让我重新与他相见……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人重新想起了他。”

自述结束。苏珊娜(雅威)第一次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带入了交界之地,就在那次同奥莱克西促膝长谈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她刚刚睡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她就是在这里想起乌鲁卡基那的一切。

“彼岸”世界中的一个普通人赫乌索因为极小概率的错误掉入了两个世界的缝隙之中——交界之地,在那里,他的灵魂投射在“此岸”之中,名为乌鲁卡基那,他的出现,让两个隔绝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碰撞,从而产生巨大的涟漪,改变了一切的进程。阿卡德的反叛,史称第一次天堂战争爆发,南纳因为猜忌,杀死了赫乌索,而后又因对赫乌索的悔过,以及不断的思念、寻觅和探求的行为,让“世界尽头”中,赫乌索残存的灵体将苏珊娜吸引到了交界之地,一段描述记在下面:交界之地里,一个蜷缩着身体,睡着的姑娘躺在那儿。不一会儿,那姑娘醒来,惊慌的环顾四周:海湾之畔,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屹立于此,枝叶繁茂,碧绿葱茏。她向这棵大树跑来,伏在边上,轻抚摩娑,耳朵贴在树干上,好似聆听着什么。她就是苏珊娜,她第一次涉足交界之地——这个她本不该来的地方。她缓步走向大树,用手触摸它的纹理,试图解读大树记忆。突然,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站了起来,径直朝着海边走去。她在临海的沙滩上捡起一颗鹅卵石,向大海投掷;然而,当她再次低下头时,发现刚才的那颗鹅卵石仍然静静地躺在原地,未曾改变位置。

描述结束,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时,我感知到了不对劲,这棵树没有生命气息,这个世界也过于寂静,没有海浪的呼啸,风的吟唱,甚至当我奔跑时,都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在这个空间里,我不仅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就连最普通的动作也无法对环境产生任何影响和改变。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这个地方是无法被编辑的。而我,仅仅是这个世界中的一缕游魂,这个世界的环境是静止的,唯有我意识的时间在不断流动。这棵树是死的……但这个世界却是有记忆的,它没有未来,却有一段可以查看的历史,尽管非常的短暂。”

自述结束。于是雅威(恩基)看到了交界之地诞生之初,恩基与“影子恩基”对话的全过程,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缺失了关于‘世界起源’的一切记忆——宇宙的起始、伊甸园里发生的事情、亚当和他的妻子,以及他赶走他们的原因,还有恩基亲手把这些记忆埋藏的整个过程——这发生在‘世界尽头’里,恩基与他的‘影子’之间的对话,都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这一路而来我是经历了怎样的坎坷才找到这个地方的——在阿卡德以后,我怀着强烈的情感驱动,年复一年地阅读阿卡西里的记忆,寻找着那个我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样貌的人。直到地上已过去千年,我的灵魂已渡过万亿载的岁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监狱世界之中找到一个可能的目标,一个勾起我心扉里某些无法言说的情怀,一个我误以为就是我要寻找的终点——安德烈,但后来这件事被证明这只是一个舛讹,一个妄想,他单纯只是与我要找的人有相似之处。

“我本以为,一切又都是徒劳的,直到安德烈的死亡,以及后来与奥莱克西隐居在埃兰山下的农田,我所经历的所有事,再次起了作用,我被冥冥中的什么力量拉进了这个地方,让我再次见到了乌鲁卡基那,并同时,我回忆起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是的,因为乌鲁卡基那的本体就在这里面,所以,我被他吸引了进来。”

自述结束。苏珊娜让时间向后流动,直到那个漂泊在黑暗、空旷荒野里的游魂(赫乌索)第一次出现的时刻——那个瞬间——她反复查看这微小时间间隔,在他掉落进来的刹那,空间中有一道很明显的裂隙出现在那里,苏珊娜让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时也回溯到了这一时刻,发现了乌鲁卡基那的灵魂并不是从这‘世界尽头’里原生的,他是来自别的世界,我立刻意识到,他可能就是从影子恩基创造的那个‘彼岸’——也就是另一个宇宙掉落进来的。

“因为在我与奥莱克西生活的日子,让我潜意识中对乌鲁卡基那的思念达到了顶点。我的意识体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拽进了这道墙里,与他的本体相聚。更重要的是,当我进来,我竟然能够看见这道‘墙’,因为我有权限看到它,这就让我和被这道‘墙’所阻隔的东西——‘彼岸’的宇宙有了可以接触的可能……可能又因为我是恩基——本质上同它的创造者“影子恩基”在早期的记忆上是同一个存在体,这堵墙在第一时间给了我查看它历史的权限,但这只是一个漏洞,这个漏洞很快就被这道墙自己修复了。

“乌鲁卡基那的本体出现在这里,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这堵墙体被设计的是如此的密不透风,即使是我,也难以用普通的方式侵入进来。但在那漫长的,无法估量长度的时间之河里,哪怕只发生过这一次,一次微小的漏洞所导致的结果,就足以改变一切了……毕竟,这‘世界尽头’是连接着这两个世界的桥梁,某个时刻,彼岸某个普通人的意识体从这微小的缝隙掉落进来,他的身影就会被投射在我的世界里。在我的世界,他展现出乌鲁卡基那的样子,我无法阅读他的记忆,是因为他本体的记忆属于暗域。在那个平行且与我们相似的世界之中——那些闪姆带来的巨人们肯定也会先后登陆,经历相似的过程,经过无数年的杂交、混血形成后来的特殊种族闪米特人——也就是乌鲁卡基那的血统,所以他确定无疑的是来自那个‘彼岸’的世界。

“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两个世界之间的无人之境,在两个世界之中,他都有投射体存在,分别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在我这一边,我杀了他,他的生命才在这三个世界中同时终止了,我并不想否认这个事实,因为无论他是否被人诬陷,他都是死于我之手,死于我的猜疑……当他死去,他的灵魂在这‘交界之地’也消亡了。这堵墙在后来做出了纠错和弥补,它删除了乌鲁卡基那存在过的证据——在我们的世界里,每一个亲历那场战争的人的记忆就此消失,但它却无法修改这件事对我造成的影响,我的灵魂深处,仍然保留他带给我的每个瞬间的冲击……”

自述结束。随后,在交界之地中,苏珊娜跨越空间,缓步而来,反复微调着时间的进度。乌鲁卡基那掉入裂缝的瞬间,她凝视许久,思索着其中的奥秘。随后,她竟骇然伸出手指,试图探究那个缝隙之间的世界,窥视那神秘的“彼岸”。当她的手触及裂隙中深邃的迷雾,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动荡。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景象分崩离析,扭曲成断断续续的片段,向她的身后退去。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高空抛掷,时空如同破碎的镜子,呈现出错乱和重排的景象。直至那些如雪花般的菱形纹理重新拼凑在一起,她这才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她重回了自己的家园,那座坐落于卡尔赫河畔平原的温暖农舍。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时我试图硬闯‘彼岸’,被‘墙体’弹出了‘世界尽头’。”女孩解释道,“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墙体对漏洞做出了修补,我接触裂缝的瞬间,它识别出我记忆中与‘影子恩基’的不同部分,确定我并不是它的创造者,但是这次我却意外保留住了所有这趟旅途的记忆,无论是关于乌鲁卡基那的还是关于那些苏美尔语的‘符文’谜语,以及这两个平行世界存在的目的与意义……我尝试过再次回到‘世界尽头’去,但失败了。不过,很快那就不重要了……几天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令我震惊的是,当我用手摸着我的肚子,我竟无法窥探这孩子的未来……

“是的。毫无疑问,我碰触裂缝的瞬间,产生了某些影响……我确信一个新的灵魂掉落进了‘世界尽头’之中,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个月,我处在没有权柄的状态,像一个普通的妈妈那样,在子宫里孕育这个小生命。这样的话,这世界的天使们不都处在没有权柄的状态,自从我化身为巫师皮尼基尔离开天城后,已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我立即托使者宁舒布尔(Ninshubur)去信米迦勒,告诉他我还活着,只是在外游历,我告知他我会暂时没收所有天使的权柄,直至我归来的时候,在那之前我叫他稳住众天使和地上所有人的心。”

自述结束。后来发生的事记在下面,几个月之后。奥莱克西与苏珊娜又来到他们常去的半山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欣赏着美丽的晚霞,苏珊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他的男人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请你一定要教会我们的孩子,一首诗歌,叫他永远记住不要忘记……”接着,她就念诵了那首诗:

我们相遇,因为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我们相知,因为一个古老的承诺。

天国最神圣的秘密,请您记住,

昼夜不要遗忘,记在心间。

不要悲伤,我虽终会死去,

诺言将被遵守,往事将被铭记。

有一把没有形状的钥匙,

在天空覆盖之下(Under the cover of akasha),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Istoria),

我就会回来,在繁星下,

永远和你在一起。

一段自述及在下面,苏珊娜(雅威)说:““那时,我就计划好了一切。我按照那八个旋转的符文编了这首诗,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些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我必须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我的孩子此刻一定处在‘交界之地’之中,他的本体会在两个世界之中都有投影,我把这首诗转述给了我的孩子,就会让他那个远在‘彼岸’世界的分身也能够得到这个消息。无论在那个世界,究竟是谁得到了这个来自迷宫设计者定下的重要提示,一定能够在这场破解天空三分之一暗域的‘游戏’里走的更快些……这样的话,就会有人能赶在末日之前,寻回世界诞生之初的记忆,整个世界可能也会因此得救……

“这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因为我可能再也回不到‘世界尽头’去了。于是,在纳迪纳普利出生后不久我就开始了最后的行动。从那之后的每一件事,要么是由我亲自安排的,要么就是由我的化身亲自参与的……”

自述结束,在孩子出生以后,苏珊娜(雅威)设计了自己的假死,一段记述记在下面:数年后,他们的孩子降生。奥莱克西给他取名为纳迪纳普利(Nadinapli),意思是上天赐给他的后继。对于奥莱克西来说,当他的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对神的愤怒和仇恨;他甚至产生出了一丝丝的感恩,感恩神能够让他与苏珊娜最终走到一起,感恩他能够就这样与她和孩子过上宁静、快乐和淡然的生活。纵然他仍在梦中重温杜尔-卡特利姆战场的恐怖,但他选择了忽略过去。

某日,苏珊娜将纳迪纳普利哄睡后,来到前院休息午睡。那时,她身着无袖的连衣裙,裙摆到脚踝,末梢是扭曲簇绒流苏;而他的男人则在后院劈柴。收税官和士兵刚好经过,见苏珊娜的美貌而停下来滋扰;他们质问苏珊娜是否上缴足够的税金,并把她逼到内屋打算侵犯行暴。奥莱克西听到了吵闹,闻声赶来。他看到他们打算对他妻子做这样的事,便用斧背攻击了那面目可憎的收税官的后脑。另外一个士兵拔剑,但见持斧的奥莱克西魁梧健硕,心生畏惧,不敢轻举妄动。惊慌失措的收税官在地上瘫跪一阵,半晌才艰难地站起。奥莱克西怒吼道:“滚出我的房子!若你们再敢造次,吾定取汝性命!”

那两人狠狠的瞪了奥莱克西一眼,然后走了。奥莱克西赶忙搀扶起抽泣的妻子,接着去安抚因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婴孩。而后他对苏珊娜说道:“我们尽早搬离这地方,明日我到镇上去把这批木头卖了,然后我们一起就离开这里。”

翌日晨曦初现,晨露尚未消散,奥莱克西缰马踏过乡间石径前往邻近乡镇。归途中,他行经一片密布的树林。突然,几个埃兰士兵从草丛中窜出来,手持刃具,向奥莱克西发起猛烈攻击。那些人并不是奥莱克西的对手,在将他们制伏以后,奥莱克西突感不妙,脑中出现嗡嗡的轰鸣巨响。他迅速向家的方向奔去,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野草还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但他的房子已经只剩下了烧尽后的槁木死灰。奥莱克西疯狂地寻找妻儿的踪迹,但一无所获。他已经明白,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跪倒在地,耳鸣目眩,几近晕厥。他的泪水从眼眶决堤。

仇恨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跃上马背,决定只身前往恰高·占比尔城(chogha Zanbil)去找那税官复仇,那里是管辖他们这乡村的税务总部的所在地。到了黄昏之时,他赶到了那城供奉南方和东方主天使沙立叶(Sariel)的金字形神塔下——也就是当地的行政中心。在埃兰,他们称呼他们的主人沙立叶为因舒希纳克(Inshushinak)。

奥莱克西见门前有埃兰王后的立像,也就是与埃兰国王联姻的加喜特人纳皮尔-阿苏(Napir-Asu)的青铜雕像与刻有铭文的国王石碑,他一怒之下将其头颅斩下,将这座雕像砸毁。并打算冲入到大殿内找寻那税官的踪影,然而,守卫大殿的士兵警觉过来,用长矛刺向奥莱克西的马。血花飞溅,马嘶惨叫,奥莱克西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名士兵挥舞着钝器,猛地击中他的头部。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地方官的面前。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个阴暗的大厅,只有几束微弱的光线穿过窗户的缝隙。地方官坐在一把破旧椅子上,他的头发精心梳理,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锈迹斑斑的链环绕其周围。

地方官宣读了他的罪状和判决:“男人!你因犯毁坏王后雕像的重罪,将被神和因舒希纳克的诅咒击垮,你的名字将被灭除!你将为此后代断绝,你将被诸天使的力量扫荡!我以伟大的埃兰国王乌塔什-纳皮里沙(Untash-Napirisha)的名义,判你终身监禁!你将被移交到北方山地无人区——马蒂亚努斯湖(matianus)附近的深林地牢服刑,忍受永无止境的痛苦!”

地方官的声音回荡在破败的法庭内,阴暗的角落中,蜘蛛结网,尘土遮盖着一切。奥莱克西心中愤怒难平,却无力反抗。奥莱克西与其他几个偷盗的犯人一起,被置入一破旧的囚车内,沿着崎岖的山路被押往服刑地,尘土飞扬,木质的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磨出刺耳的嘎吱声。仅仅几日,他的头发就已散乱不堪,衣物也出现破洞。押送他们的士兵们穿着暗沉的甲,面容严肃,身上散发着恶臭。虽然杆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认出了押送他的士兵之一,正是那天与税官结伴到他家的人。他猛烈地拍打着笼子的杆,咒骂和啐唾沫。而那人并没有用暴力回击他,而是露出狰狞的讥笑,说道:“消停一会儿吧!畜生!你要是老实一点,我也许会告诉你,你那污秽淫荡的臭婊子是怎么服侍我们几个兄弟的,然后我们是怎么把那贱货给慢慢玩死的!至于那个婴儿,正巧哥几个都好久没吃肉了,我们就把他给烤了,四肢正好分给一人一个,白白嫩嫩的肉真是可口……”

囚徒听到士兵的描述后,愈发疯狂地撞击着囚车四壁,其他的囚犯也叫嚷着开始起哄,以至于剧烈的晃动让他们无法继续在山路上前进。

一个士兵说:“我实在受够了这个家伙,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另一个士兵点了点头,他们打开囚车的笼门,手中的长棍狠狠地打向奥莱克西。每一击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直到囚徒再次晕厥。但他们并不打算提前杀死这个不老实的囚徒,因为他们知道,把他关到马蒂亚努斯森林的地牢,会让他生不如死,而那要比直接把他杀死有趣得多。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求囚车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置身那座传说中的幽暗森林之中:这一座非常巨大的森林,树木高大且遮天蔽日,在白昼之时,置身其中的人若不点起火把或油灯,甚至会因伸手不见五指,而误以为已经是黑夜。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衰败的气息,令人窒息。任何企图从那林子中央的大地牢越狱的人,都将迷失其中而最终死亡。只有看押囚犯的牢卒和经常出入森林的人才能找到出去的路;所以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把守。地牢的入口在一座岩壁上凿开的洞中,那里如同恶魔的腹腔,黑暗中不时传出喃喃低语。奥莱克西被带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被关在这座巨型地牢的最下层,那里幽暗、潮湿;这里犹如恶梦中的迷宫,有数百间囚室,大都关押着各种有着畸形、残缺身体的可怕怪物,他们时而鬼哭狼嚎,时而发出阵阵诡异的笑声。

奥莱克西被无情地抛入一间刚刚死过人的囚室之中,在朦胧的昏暗中,他看到那尸体甚至还没有人去处理,从那腐肉中爬出一条条蠕动的蛆虫。囚室四壁斑驳腐朽,人们的粪便和尿渍恣意散布。此刻,他脸上的泥土与泪痕交织,用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这囚室的墙壁。刺眼的霉斑与湿气透过指缝,让他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老鼠从小洞里窜出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啃食着牢卒递进来的腐烂发臭的食物。

这些粗暴的牢卒,麻木地将一碗又一碗的黑色糊状物投入囚室,然后不屑一顾地转身离去,他们身披脏兮兮的制服,手中紧握着腐朽的木棍,上面沾满了污渍和血迹,时刻准备迎接任何不老实人的反抗。自从奥莱克西在路上被那些恶毒的士兵打晕过之后,他就一直出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即使后来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恶劣环境,但也对他的境遇完全的接受了。他曾经愤怒的眼神逐渐暗淡,终至无光。因为他已经完全的绝望和放弃了。此刻,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进食,也不再喝一口水。对奥莱克西来说,现在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摆脱这黑暗的世界。

他已经决定好去死了,他这样想到。

记述结束。苏珊娜(雅威)伪造了自己和孩子的死亡,后来的计划由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我——就是接下来这场战争中除了他(奥莱克西)以外的所有人——因为我导演了一切,而这场战争中唯一真实的参与者,就只有他一个人——奥莱克西……只要我的眼睛不看我的孩子,我就能使用权柄的力量;我控制收税官和士兵来到我家里叨扰我,然后伪装成自己遇害的样子,逼奥莱克西在报仇的途中被捕入狱。我把纳迪纳普利带回到天城,那天晚上,趁着夜色我来到了耶胡迪尔的住处,他是我在歌篾的时候就选好的使者,为的是在与玛各的战乱前后暗中保护安德烈,直到我把那些移民们带来这个世界以后,为了新的不再干涉的原则,我才把他调离那个岗位,到天城去任职,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我把纳迪纳普利托付给了他。然后,我开始编纂和传播马尔杜克的故事,这个名字是我借用巴比伦城一位天使的名字,他活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代,他生前的时候深受爱戴,死后在那一片地区仍然小有名气,成为地方的保护神被供奉起来。但我却用预言的形式重写了这个故事,将这个预言命名为《埃努玛·埃利什》,然后让它在民间流传开来。

“这预言中说,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位叫马尔杜克的凡人将降生于世,他将从最卑微的位置崛起,化身为正义的代表,获得全世界众生的帮助,并在最后在一场决战中战胜天神……完成这个预言的散播工作以后,我才正式回到了天城的宫殿,见到了一直苦等我的米迦勒,那时我的样貌已经变成了苏珊娜的样子,于是我改名为‘伊什塔尔(Ishtar)’,而地上的人们仍然叫我的尊称——雅威。我恢复了所有天使的权柄。这样他们就知道,真的是我回来了。”

自述结束。

经文注解:

Susiana,古希腊语:Σouσiaν? Sousiān?,即埃兰别称,这里指埃兰首都苏萨Susa

Karkheh或Karkhen????(也许是被称为Gihon的河流-圣经中伊甸园\/天堂的四条河流之一,在古代被称为choaspes;也被称为Eul?us;希伯来语:???? Ulai)是伊朗胡泽斯坦省(古代苏西亚纳)的一条河流,在古代落入底格里斯河,就在它与幼发拉底河汇合处的下方

Ninshubur,“Subartu夫人”或“仆人夫人”,也拼写为Nin?ubura,是美索不达米亚女神,其主要角色是女神伊南娜的sukkal(神圣的维齐尔)

Under the cover of akasha,即上文中提到的‘阿卡西’,因为这句话是akasha这个梵语词汇的意译

Istoria,希腊语的英文转写,意为故事(或历史)

Nadinapli,借用Ashur-nadin-apli之名,亚述国王,他是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的儿子

chogha Zanbil,即dur Untash,一译乔加·赞比尔,是一处位于伊朗胡齐斯坦省的古代埃兰遗址

Sariel,即Suriyel,区别于上文即可

Inshushinak,“苏萨之主”,是埃拉米特人的主要神之一,也是苏萨的保护神,他被称为ri?ar napappair

Napir-Asu,(约公元前14世纪)是一位埃兰王后,是恩塔什-纳皮里沙国王的妻子

Untash-Napirisha,是Elam(在今伊朗西南部)的国王,在中埃兰时期,大约公元前1300年

matianus,即尔米亚湖,位于伊朗西北角的东、西阿塞拜疆两省之间,名称matianus湖或Lake matiene,以居住在该地区的古代mitanni人的名字命名

Ishtar,即伊丝塔(又译作伊什塔尔、伊西塔),是美索不达米亚宗教所崇奉的女神,亦即是苏美尔人的女神伊南娜和闪米特人的女神阿斯塔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