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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上。摊位像棋盘格般错落排开,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嘈杂渐起,可这热闹却透着股烟火的酸涩,全然没有暖进程大顺夫妻俩的心里去。程大顺和杨绿娇就像被抽去了脊梁骨,拖着沉重如铅的步子,迈进自家干货店。店门“吱呀”一声打开,像是叹息,又似无奈的低吟,在喧闹中悄然消散。

夫妻俩强打起精神,开始摆弄柜台上的瓶瓶罐罐。程大顺粗糙的手指机械地擦拭着糖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却透着失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仿若深陷泥沼,拔不出半分。“把这糖罐子再往里挪挪,看着整齐些。”他哑着嗓子说道,声音像砂纸摩擦,透着疲惫。双手微微颤抖着拿起糖罐,里头的糖果哗啦作响,差点打翻。

杨绿娇没吭声,木然地伸手帮忙,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眼神游离,嘴里机械地念叨着价格,像是在念一串陌生的咒语,满心满眼都是孩子上学那道跨不过去的坎。

这时,有顾客上门买米。杨绿娇手忙脚乱地撑开米袋,一勺一勺往里装,米粒簌簌落下,可眼神却定不住,手上动作也慌乱,差点说错价格。程大顺在一旁称花生米,秤砣晃了又晃,头一回称多了,手一抖,花生米滚落几颗,他尴尬地抿了抿唇,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称了两次才称好。

隔壁杀鸡摊的老板娘黄姐,围裙上溅满鸡血,正利落收拾着摊位,抬眼就瞧出了异样。她探过身来,满脸疑惑地问道:“程老板,你们两口子最近咋啦?几天不见人影,今儿下午才开店,还跟丢了魂儿似的,是碰上啥难事了?”

杨绿娇心里本就憋闷得慌,嘴巴一快,刚要脱口而出抱怨孩子上学报名的糟心事,程大顺心头一紧,生怕她把捡钱的事抖搂出去,赶忙使了个凌厉的眼色制止。他脸上堆起生硬的笑,嘴角扯得生疼,抢着回道:“黄姐,没啥大事,就是昨晚没睡好,脑袋迷糊着呢。”

另一边,杜大妞带着程非凡、程飞燕姐弟俩坐在米粉店里。店外,摩托车呼啸而过,扬起一阵尘土;店内,吊扇嘎吱嘎吱地转,驱赶不走闷热。桌上一人一瓶豆奶,程非凡眼睛亮晶晶的,晃着奶奶的胳膊,脆生生地问:“奶奶,怎么又带我们出来吃粉啦?您不是说自家做的粉也好吃嘛。”

杜大妞摸了摸他的头,眼眶微红,强撑起笑意说:“趁还在城里,咱能吃点好的就吃,豆奶、牛奶都喝上,奶奶兜里还有钱!你们啊,多珍惜花奶奶钱的日子吧。”

程飞燕跟在后面,心不在焉地搅着米粉,窗外的法国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却充耳不闻,心里还惦记着许愿的事,眉头紧锁,暗自嘀咕:许愿机会还有吗?还能不能接着许愿呢?

杜大妞三两口扒完一碗肉丝米粉,喝了口粉汤,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慈爱又凝重,看着两个孩子说:“离你们开学就剩三天喽,城里读书这事儿怕是黄了。非凡还小,不急着报名,还能陪陪爸妈。飞燕啊,你得继续上学,咱们得准备回老家了,知道不?”

程非凡盯着电视机里的动画片,胡乱应了句:“知道了!”程飞燕心里一沉,失落像潮水般漫上来,小声回道:“知道了,奶奶。”她心里五味杂陈,想起爸爸为了姐弟俩上学,交了高额学费,却被骗钱,还被拘留了三天,眼眶不禁泛起泪花,小人物的无力感狠狠攥住了她的心。

吃完粉,祖孙三人走出店门。日光刺眼,晒得路面滚烫,杜大妞转头叮嘱:“飞燕,你们去找小伙伴玩会儿,顺带告个别,往后说不定没机会再见了。”

程飞燕眼眶一热,用力点头:“好,我们去找谢梵兄妹,以后怕是难见到了。奶奶,您去哪儿?”

杜大妞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我也去跟几个老乡道个别。”

“那我们去了!”程飞燕牵起程非凡的手,一路小跑向谢梵家。没成想,在小巷子里就碰上了。小巷逼仄潮湿,墙壁爬满青苔,墙角还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

程非凡像只欢快的小鹿,蹦到谢瑶瑶面前,咧嘴笑道:“瑶瑶,你们去哪儿呀?”

谢瑶瑶眼眶红红的,瘪着嘴,快哭出来了:“我们正去找你们呢,去了院子没瞧见人,还怕找不着了。”

程非凡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真的吗?我们刚去外面吃早餐了,吃完也打算找你们玩!”

谢梵扯出一丝笑意,轻声说:“能碰上挺好。”

程飞燕瞧见兄妹俩神色不对,皱眉问道:“你们咋了?瑶瑶怎么看着快哭了?”

谢梵耷拉着脑袋,长叹一声:“飞燕,非凡,咱留在城里读书的计划泡汤了,我爸妈明天就送我们坐火车回老家,今儿来跟你们告别。”

程飞燕心里“咯噔”一下,早料到是这结果,却还是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打量着他俩,谢梵一身蓝色运动装,清爽利落;谢瑶瑶穿着粉色连衣裙,上头印着樱桃小丸子姐妹抓蝴蝶。她又看向住了快两个月的老旧小区,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满心不舍,喃喃道:“真舍不得啊。”

谢梵不舍地盯着程飞燕,轻声问:“飞燕,你知道我家是做啥的吗?”

程飞燕摇了摇头,小声说:“你没问过我家,我也没问过你家,本以为不影响咱一起玩,哪晓得以后玩不到一块儿了。”

谢梵抬头看了看炽热的太阳,提议道:“我家是做糖果生意的,今儿带你们去参观下作坊,还能请你们吃糖果。”

程飞燕姐弟对视一眼,满脸惊讶。程非凡兴奋得直拍手:“真的吗?”

谢瑶瑶得意地扬起下巴:“当然是真的啦!咱家有个糖果小作坊,带你们见识见识,管够!”

程非凡欢呼:“好耶!”程飞燕嘴角也泛起笑意:“那去看看,我可要吃最好吃的!”

谢梵笑着一招手:“跟我们走吧!”四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

谢梵挠挠头,满怀期待地说:“以后咱还能通信,我把地址给你,你也写给我,我家有电话,还能通话呢!不过写信可得把字写工整咯,别让我认不出来。”

程飞燕眼神黯淡了几分,嗫嚅道:“那不一定,说不定过了今天就忘了。”她心里犯起了愁,家里没电话,自己也没写过信,乡下连邮局都难找。

谢梵拍了下脑袋,赶忙安慰道:“没事,要是没法通信、通话,等以后寒暑假,咱们约个地儿见面,接着一块儿玩。”

七拐八弯,走了约莫四十分钟,一行人来到糖果作坊。作坊隐匿在老街深处,青瓦白墙,周边翠竹摇曳,微风拂过,沙沙作响。作坊不大,一百来平,三室一厅,里头五六个工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制作手工糖。香甜气息弥漫,工人手法娴熟,糖浆倾入模具,行云流水般顺畅,像是奏响一曲甜蜜的乐章。

程飞燕瞧见谢梵父母也在,四个小孩轻手轻脚走进,打过招呼后,便好奇地四处打量。他们眼睛睁得溜圆,东瞅瞅西瞧瞧,又怕打扰大人,大气都不敢出。

谢梵妈妈黄卉站在一旁,目光如炬,紧盯制作流程,不时跟工人低语几句,分享技巧心得:“这糖熬制的时候火候可得精准,多一分焦苦,少一分不香。”虽说作坊规模小,可她对品质要求极高,一心想让每颗糖果都承载纯正味道、美好回忆。

谢梵爸爸谢明辉神情专注,盯着工人包装糖果,装箱、批发,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任何纰漏,工人在他监督下,愈发认真细致。

谢梵满脸笑意,抬手轻指身旁工作台上那支刚做好、还热乎着的手掌大的圆饼彩色棒棒糖,热气裹挟着馥郁甜香,丝丝缕缕飘散开来。他微微倾身,凑近程飞燕姐弟,眼里闪着孩童特有的炫耀光芒,小声问道:“瞧瞧,新鲜出炉的,想吃不?”

程飞燕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那棒棒糖色泽明艳动人,红的、黄的、绿的糖浆交织,像把彩虹融进了糖里。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舌尖不自觉探出,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双手攥紧衣角,犹豫再三,缓缓摇了摇头。抬眸对上谢梵满是期待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这糖看着就分量十足,跟个小圆盘似的,比我脸都大了,我哪吃得完呀,浪费了怪可惜的。”

程非凡却压根没听进去后半句,双眼直勾勾盯着棒棒糖,像是锁定猎物的小狼崽,脑袋上下捣蒜般狂点。还没等谢梵递过来,他就伸手一把接过,掌心触到温热的糖体,黏黏的,却顾不上这些。非凡把糖凑近嘴边,先是张大嘴巴,试图狠狠咬上一口,奈何糖体太大,只能沿着边缘,伸出舌尖,像小猫舔奶般,一下又一下轻舔着,丝丝甜意迅速在口腔里蔓延。没几下,他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整个人沉浸在甜蜜滋味里,嘴角沾了亮晶晶的糖丝,时不时咂咂嘴,满脸写着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