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扶苏缓缓步出天地楼。
目光掠过雄伟壮观的王城。
赵高见状,立刻趋步上前,恭敬地行礼道:
“奴才赵高,参见主子。”
扶苏轻轻颔首,回应道:
“赵高,我已将奏简呈递给父王,言明那两个恶贼大逆不道,审讯多时却无果,我打算明日将他们押至西门菜市口斩首示众。”
赵高闻言,连忙应声:“是,奴才遵命。”
扶苏微微皱眉,补充道:
“不过,安保之事亦需妥善安排,务必做到外紧内松,你可明白其中要义?”
赵高面露疑惑之色,试探性地问道:
“主子之意是……”
扶苏沉吟片刻,解释道:
“斩首之时,众多军士与百姓围观,若显得太过虚假,定会惹人非议,你可懂得?”
赵高心领神会,却面露难色:
“奴才自然知晓,只是……
如今罗网中的绝大多数高手皆不在咸阳。
掩日与黑白玄翦正在魏国对付吴琞,乾杀则带着玲珑等人紧盯着赵国。
而六剑奴此刻亦不在奴才身边,这人手……”
扶苏此刻方觉异样,六剑奴竟未随行。
赵高此言,显然是故意为之。
六剑奴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扶苏疑惑地问道:“他们究竟去了何处?
六剑奴不是素来与你如影随形吗?”
赵高轻声细语:“奴才得知,孔周三剑之一的承影剑,正藏于书剑山庄。
于是,奴才派遣天字一号杀手陆刄贾前去夺取,却与庄主沈巍势均力敌,而后,奴才又命六剑奴一同前往,却不料……”
扶苏心中一惊:
“莫非,六剑奴皆非沈巍之敌?”
赵高摇头叹息:“并非如此,正当他们即将得手之际,李信率领巡逻秦军突然出现,将那六个不成器的奴才,全部给抓了起来。”
扶苏眉头紧锁:“你们行事怎如此大意?
本公子早已告诫,大秦以法治国,触犯刑律,即便是本公子也爱莫能助。
否则,本公子又何必费尽心思营救他们?”
赵高低垂着头颅,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奴才知错了。”
扶苏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郑重地交到赵高手中,沉声道:“另外,你派人持我令牌,前往王城,寻找驻守的卫尉军将领,命他们紧闭城门,严禁廷尉府的奏简或者任何人踏入王城半步。
此事若被父王知晓,我便无法救这六人。
至于六剑奴…………”
赵高接过令牌,坚定道:
“奴才明白了,立刻派人前往。”
赵高随后,忍不住接着道:
“主子,六剑奴若寻不回倒也无妨。
只是那些绝世名剑,万万不可有失啊。”
扶苏微微颔首:“人和剑,我都要定了。
你便以我的名义告知李斯,他自会放人。”
赵高闻言,感激涕零,当即跪倒在地:
“多谢主子!”
扶苏轻叹一声:“在大秦都咸阳。
务必谨言慎行,遵守大秦律法。”
赵高连连点头:
“奴才定当铭记于心,下不为例。”
望着扶苏缓缓登上銮驾马车,渐行渐远。
赵高心中五味杂陈。
陆刄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从这可以看出,长公子殿下对大人仍旧是极为器重,否则也不会强制命令李斯放人。”
赵高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锐利地看向陆刄贾,冷冷地回答道:“身为奴才,就应当如同主子手中锋利无比的剑,为主子排忧解难。
而非为主子增添烦恼,你们这群废物,让咱家在主子面前颜面尽失。”
陆刄贾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只能默默地退到一旁。
此时,在章台宫内。
王城守门将军李耳匆匆跑进宫中,跪倒在地,恭敬地禀报道:“臣卫尉军李耳,参见王上。”
秦王嬴政连头也不曾抬一下,一边批阅着奏简,一边淡淡地问道:“何事?”
李耳回答道:“今日臣负责值守王城四门。
刚刚收到守门将领传来的消息,有罗网中人持长公子殿下的令牌下达命令,让我们在值守城门时暂时封锁,任何人都不得放入。”
嬴政问道:“扶苏有没有说,是为什么?”
李耳恭敬地回禀:
“微臣愚钝,殿下未曾明示。”
嬴政略作思索,转而询问身旁二人。
“你二人可知扶苏此举的用意?”
上卿蒙毅连忙摆手:“微臣实不知殿下之意。”
章邯也迟疑道:“微臣……同样不知。”
嬴政沉声道:“王城四门,历来未曾紧闭,即便是当年嫪毐之变,寡人也未曾下令关闭。
如今城门紧闭,外界消息尽皆隔绝,寡人便如同笼中之鸟,你们说,扶苏究竟意欲何为?”
章邯与蒙毅闻言,皆愣在原地。
摇头表示不解。
嬴政凝视着手中的奏简,神色淡然。
缓缓言道:“如今,扶苏在朝中的势力已然极其庞大,在昌平君的鼎力相助之下,朝中武将无一不曾收受其贿赂。
章邯,可是如此?”
章邯战战兢兢地回应:
“确……确实如此,但殿下对此毫不知情。”
嬴政轻叹一声,继续道:
“昔日有越国太子姒诸咎,发动叛乱,驱逐叔父,弑杀父王,自立为王。
你们觉得,扶苏是否会步其后尘?”
在场众人皆惶恐跪下,无人敢应。
唯有上卿蒙毅挺身而出,坚定道:“臣坚信,今日之大秦,绝不会重现越国之乱。”
嬴政闻言,于空白奏简上笔走龙蛇,挑眉问道:“哦?爱卿何以如此笃定?”
蒙毅从容答道:
“首先,长公子扶苏绝非姒诸咎之辈;
再者,王上也绝不是越王所能相比。”
嬴政听后,面色冷峻,反问道:
“你们认为,寡人会把扶苏当诸咎么?”
蒙毅回应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便是最好的明证,王上绝不会如此。
况且,臣已详查天禄阁档案,当年芈王后在诞下长公子后,素来不信鬼神的王上。
从不向鬼神下跪的王上,竟当众跪拜。
叩谢天地等各路神只。
再者,芈王后仙逝之时。
王上悲痛至极,三日三夜,不食不眠,此等恩宠,任何公子与妃子皆未曾享有。”
嬴政闻言,微微一笑,随即递给蒙毅一道旨意,蒙毅展开一看,脸色骤变,惊疑道:
“王上,这……这,这是?”
嬴政沉声道:“若扶苏真有胆魄,敢于反抗寡人,寡人倒要对他刮目相看。”
言罢,吩咐道:“你且下去,传令所有卫尉军,若扶苏率军进王城,不得阻拦。”
蒙毅懵了,难道长公子殿下今日,真有什么动作?可不对呀,如果有,为何没告诉自己?
而且他今日出门,父亲也没告诉自己呀。
李耳听闻此言,更是一脸茫然。
长公子若率军前来,岂不是谋反之举?
理应死守城门才是,怎能让其轻易进入?
见李耳迟疑未动,嬴政眉头紧锁,面色不悦地问道:“怎么……寡人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李耳连忙回道:
“臣……臣听到了,臣即刻去安排。”
李耳连忙偷偷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汗水,他想不到王上完全不在意,还下令大开城门,自己当然不敢违背,万一长公子殿下真成功了,自己岂不是就是大罪人?
秦王嬴政站起身,一手扶剑,望着退去的李耳,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期待,自己那素来柔弱的儿子,难道终于要开始展现出雄主的气魄了吗?